終於,“文化大革命”因“四人幫”的倒台而成為曆史。獲得平反的於秀溪陡然從“反革命”搖身變為反“四人幫”的英雄,於秀溪並不接受這種從十八層地獄又火箭般轉瞬竄升至九重雲天的“厚待”。他對有關部門的人說:“你們搞錯就要光明正大地改正,不要羞羞答答答地搞新名堂。我當年就不是‘反革命’,也沒反過江青;那時候她是毛主席夫人、‘文化大革命’的旗手,我一個普通軍人哪敢反對她!”他隻要求有關部門實事求是給予自己平反,按政策該咋辦咋辦。在為於秀溪召開的平反大會上,於秀溪在講台上嚴肅地斥責了當年混淆視聽、排斥異己的某領導後,又當眾友好地跟他擁抱握手,寬容地說:咱們之間的恩怨結束了,從此又是戰友和朋友。
談起自己的心曆路程,他充滿哲理地說:“從小就是在苦罐裏泡大的,在不知道苦為何物的年代苦過,到知道何為‘苦’時,再苦也不覺得苦了。”特別是有了高等文化和被打成反革命的經曆,又有了沿街乞討及幹苦力的經曆後,他感到自己無比地豐富起來。而那些普通民眾給他的精神滋養卻卓有成效地治愈著、修補著、康複著他遭受創傷的心。他在社會大學中艱難地成長著。正是在那段時間,疲於奔命的他總會在勞作之餘讀書寫字,他不讓自己荒廢光陰。雖然青春在危難中飽受雪雨風霜,但他仍然沉迷在書海中豐富著自己的精神。於秀溪說:“至今我仍真誠地感激著那些危難。這是因為,是危難活躍了思維,是厄運擊碎了夢幻,是苦澀強壯了體魄,是冷漠淨化了心境,而失落與孤寂則大大強化了自信力。還有更珍貴的,便是終於悟出一點人生的況味。”
在於秀溪看來,這個“人生的況味”,就是心胸豁達、淡泊名利、真誠博愛、樂觀而充實地度過每一天。人活在這個世界上不容易,何苦整天愁眉苦臉呢?幹嘛要將有限的生命投入到無休止的名利與物質追求中去呢?他不認為高官厚祿以及物質奢求能給人帶來幸福,因為這樣的追求隻能使人成為名利和物質的奴隸。唯精神生活的豐富以及寬厚的真誠、愛心,卻能使人心愉悅並獲得超凡的幸福感。他說:“我每餐有碗麵吃就很舒服了,精神腸胃卻要無止境地饕餮,隻有這樣,我才能更好地選擇愛心的奉獻和奉獻我的真誠。”於秀溪耕耘著自己的人生之路。在他眼中,自己無論在哪方麵耕耘,其果實都應該是一個目標:奉獻真誠、奉獻愛心。
俄羅斯大文豪托爾斯泰說過這樣一句話:凡是以追求自己的幸福為目標的人,是壞的;凡是以博得別人的好評為目標的人,是脆弱的;凡是以使他人幸福為目標的人,是有德行的。於秀溪很顯然屬於“有德行的”人。還是在2002年的一次友人聚會中,有位剛從廣東潮陽山區過來的朋友,講述起那裏的老百姓飲水難、孩子上學難的所見所聞,於秀溪聽得心潮起伏。回家便與太太何雲念叨,竟立即激起夫婦倆難以平複的愛心。徹夜深談中,夫婦倆決定與當地政府一起舉辦書畫義展義賣活動,為解決當地這兩大困難貢獻自己微薄的力量。於秀溪的夫人何雲是個極具風格的畫家,出版有《何雲畫集》,國畫作品多次入選全國書畫展並獲獎。夫妻倆自此日夜奮戰了20餘日,創作書畫150餘幅。有誌者事竟成,在潮陽的兩次義賣活動中,共獲30多萬元人民幣,他們全部捐贈給當地的“助學圓夢工程”和“飲水工程”。2003年,於秀溪被廣大的醫務工作者抗擊“非典”的精神所感動,攜夫人先後到地壇醫院和普仁醫院,捐贈書畫作品7幅……
因為有愛心並且總是實踐著寬厚的愛,於秀溪活得很幸福;因為有閱曆,於秀溪活得很健康很豐富;因為有書畫、詩歌、小說的創作,於秀溪活得瀟灑、充實而快樂。這一切的得來,深究起來是大有文章的。但如果你讀了他的詩,就會發現,其實他已經用這樣一行詩畫龍點睛地道出了成就他的奧秘—
“當你耕耘土地的忠厚,也就犁出了一半甜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