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為有源頭活水來”—訪齊派女畫家孟巧玲(1 / 2)

一天去一位作家朋友家串門,見客廳正中掛一幅畫作,我看那畫,筆力不凡,似水無水,紙蝦猶活,無論結構布局,用墨層次,均極富透視感且盎然情趣,屬“齊派”畫無疑。我甚為驚異:“這不是白石老人畫的蝦嗎?”

“這是白石老人四子齊良遲‘收山弟子’孟巧玲所作。”主人介紹說,“你眼力不錯,她是得了齊派真傳嗬。”

我對齊派畫家早生敬仰之心,於是便采訪了孟巧玲女士。

孟巧玲的父親母親很早就參加了革命。在她兒時的記憶中,父親總能收到來自老家爺爺的信件,那些信都是蠅頭小楷龍飛鳳舞地寫就。她說,一見這些信件,她腦海中就冒出如國畫般的畫境,從此就對中國字畫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她問過爸爸:“爺爺的字怎麼這麼棒呀?”爸爸說,爺爺精通翰墨,在家鄉當教師沒兩下子哪成!從此,她就對中國書畫有了一種莫名的親近。小時常常在紙上塗鴉,長大些後尤其偏愛中國三大國粹:國畫、京戲、中醫藥。然而“文革”中斷了她的情趣。先是“停課鬧革命”,又去“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後才輾轉回京。

機緣是在她擔任北京市農工黨市委副處級幹部期間顯露出來的。她除了日理萬機,還擔任著東方書畫研究社的秘書長,順理成章地接觸到不少國寶級的畫家,如首任社長周元亮、後任社長任率英,副社長齊良遲、傅石霜、傅耕野等。孟巧玲在曆任會長的指導下開展了廣泛的活動,如組織筆會捐贈畫作以援助非洲災民、籌建中國人民抗日戰爭紀念館、修複長城等等。生活工作在這樣的氛圍中,就是熏也能給人熏出藝術氣質來。何況孟巧玲自幼便對繪畫情有獨鍾呢。終於,在一次現場作畫捐贈活動的尾聲,孟巧玲突發靈感,拿起畫筆,在尚未清理的畫案上胡亂塗鴉了幾筆,被任大師發現:“小孟,這幾筆很有天賦,跟我學吧。”雖沒舉辦拜師儀式,但任會長總是讓她臨摹自己的畫作。任率英會長的連環畫可以說征服過中國上億個家庭!她一直在對大師的觀察中學做人、學作畫。一天,正商談工作,任會長的太太趕來,說要與先生一起去醫院看病。孟巧玲便要告辭,但任大師說:“你別走,在這裏安心看我的鍾馗,有心得後好好臨摹,等我回來要檢查你的功課!”有這樣的名師如此精心指點,孟巧玲真覺得自己太幸運了。她學得如醉如癡。

1989年8月,任大師仙逝。齊良遲出任東方書畫研究會會長。一天,齊良遲征求孟巧玲意見:“齊白石藝術研究會的工作任務很重,你能不能出任副秘書長兼辦公室主任?”想都沒想,她立馬答應了。這還用考慮?齊良遲,齊白石之四子、全國政協委員、北京市文史研究館副館長、著名畫家、齊派掛帥人物!能在他的麾下工作,實在是幸運中的大幸運!

令她難忘並極其感動的是齊良遲會長的大師風範。

有時,齊良遲會召集劉仲文和孟巧玲去西城跨車胡同13號白石故居研究工作。如果開會晚了,就留兩位秘書吃飯。一次在附近一家小飯館邊吃著邊談工作。偏偏飯館老板認出是大畫家齊良遲光顧,說出大天來也不收餐費。隔幾日,又去會長家開會,隻見大廳畫室裏掛著幾幅剛畫完的特棒的大幅畫,一問,說是給飯館的。孟巧玲大驚:“那頓飯值幾個子兒呀?”“我絕不白吃人家東西。”鬧得兩位秘書再也不敢跟老師出去吃飯,怕會長再以畫“謝恩”。有時別人送齊會長一小箱橘子,他就畫張畫送給對方。孟巧玲說:“您的畫什麼價呀,一筐橘子……”“我絕不白收人家東西。”以至後來一到飯時,兩位秘書都不去外麵吃了。老師隻好說:“今天就在我這兒吃啦。”他吃飯特別簡單,但留兩位秘書,便必然要有魚有肉。齊會長對兩人很信任,不止一次地說:“我為什麼用你們倆?共產黨員。”對孟巧玲,老師評價說:“你像一盆清水,一眼看到底。”

孟巧玲記得齊會長的話:作為一名畫家,除了追求藝術的極致境界,更要“平生德義人間頌,身後何勞更立碑”。因此,他一生平凡、淡泊。隻求多服務於社會大眾,服務他人。再如“心正則筆正”“人品不高,筆下無法”等都是齊良遲會長的諄諄教誨,孟巧玲都牢記在心。她知道要時刻把握老師所教的精髓:實在做人,勤心作畫。

說到拜師的事,孟巧玲回憶說:最初她提出要拜師,齊會長隻是沉吟著笑了笑,未馬上應允。孟巧玲覺得,老師可能認為女孩子筆墨放不開,特別是大寫意方麵。而孟巧玲曾跟任率英學的是工筆畫,大寫意沒練過。但孟巧玲畢竟有靈性,隻要齊老師一揮毫,她就目不轉睛地偷學,抽空就練。一次,孟巧玲拿一幅蝦給齊會長看,他看了很高興:“成,你筆底下有。”別看就這麼簡單幾個字,孟巧玲激動了多天!剛好又有兩人要拜齊會長為師。老師便決定收這兩男一女為弟子:兩男為劉仲文和張文華,女弟子為孟巧玲。那天,北京電視台新聞節目播放了“齊良遲喜添新弟子”的場麵。齊老的太太和女兒,老書畫家張師簡、董辰生等出席了拜師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