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千程(2 / 2)

幽蘭也站起來,約略笑笑:“任先生認識我時間還不長,不知道我不會彈琴,不過我這雙耳朵還是挺靈的,那就改日吧。”

蕭牧泉開了折扇,一搖一搖地出去了。任風歌拉住幽蘭,道:“你可不要生氣,他這個人就是這般脾氣,不叫人難受他不快活。其實他心眼不壞。”

幽蘭望著他,望了好一陣:“你急什麼呢?”

這種事,幽蘭可比任風歌敏銳許多,差不多打打眼就看出來了。任風歌也很老實地道:“我怕你誤會,那封信我看到時已經拆開了,後來你再寫的信我都藏好了,沒讓別人看見。”

幽蘭抿了一下嘴唇:“我不是怪你。不過,我覺得他看我的眼神有點怪。”

任風歌正色道:“你瞧見那把琴沒有?”

幽蘭看了看,說:“瞧見了。”

任風歌道:“他要是敢來招惹你,我就用琴砸死他。”

幽蘭於是“噗嗤”笑了。於是閉了希聲居的木門,去到臥室內,桌幾床鋪擺設,都和一年前差不多,任風歌去鋪了床,替他脫了外衣,還要再解時,幽蘭按住他的手:“我躺一下就行了。”

任風歌道:“穿這麼多睡不舒服。”

幽蘭也就聽了他的,把腰間的絲絛解開,一股淡淡的、熟悉的香氣隨著脫下的衣裳彌漫開來。任風歌正在背著身掛衣裳,整理著衣袖的時候,幽蘭走過來,從後麵輕輕地環住他。

幽蘭把腦袋擱在他肩膀上,道:“我就這麼來了,感覺像是一場夢一樣。”

任風歌略笑:“閨閣裏的小姐要跟人私奔了。”

幽蘭道:“我就是要跟你私奔。你敢不敢?”

任風歌側頭看他:“私奔到哪去?”

“不知道。”幽蘭似乎有些茫然,“我太想你了,想得夜裏骨頭發疼。我總想著……那時候萬一你死了,我該怎麼辦?我這輩子,從來沒想誰想得這麼厲害過,也從來沒這麼怕過。”

“我跟你說的那些話,開始我的確那樣想過,我覺得我們不能長久……可是我又舍不得你,看到你那樣,我覺得我自己都快死了。”

任風歌回過身,把他的身子抱在懷裏,鬢角相貼,擁抱也漸漸用力。他也想幽蘭,也想拋下一切跟他私奔到天涯海角去,可這終歸是一個念頭,他不年輕了,生命裏又有了一些牽絆,也明白經年累月的日子才是眼下最重要的東西。

任風歌道:“我沒事,不會有事了。咱們還有得是時間,等你的手好了,我還要教你彈琴。等我清閑下來,你要去哪裏,我就陪你去。”

幽蘭用鼻尖蹭著他的肩頭,閉上眼睛:“我最怕你說這種話了,等來等去的。上次我走的時候,就覺得好像回不來似的。”

“所以你又不告而別?”

幽蘭道:“我隻是有點心慌。離開這裏之前,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躺在冰冷的棺材裏,好長時間,沒有人來救我。”想起那光景來,不由得停了一停,“我的夢,跟別人的不一樣,有很多事,都真的會發生。”

任風歌略略放開他,望著那清淡的眉目,就算是身體很虛,還畫著眼瞼上那道若隱若現的紅線,隻是一點點綴,為這一刻相見而畫的,卻忽然讓他很心疼。

幽蘭躺下來,又問起方才街上的事,任風歌一再地跟他說沒什麼,不過是誤會,不用放在心上。也許因為那一別之後太過慘烈,他簡直都不知道怎樣疼惜那人才好,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幽蘭對他也是一樣。

等孤月到來,任風歌特意去親自安排了她的住處,一切需要的東西隨時支取,不用誰過問。孤月是個沉靜如水的姑娘,她的好處是隨遇而安,並對不該知道的事情三緘其口,很是懂得分寸。幽蘭與她相處不過月餘,也已經有了主仆默契。

雖然在山棲堂的外事上,任風歌希望息事寧人,但事情一旦開始就會接二連三地來,這會兒山棲堂的琴師在演禮上缺席,淮安分會出事處置不力等事情已經叫人四處嘀咕起來。今日大街上來按他的,不是主張保全禮樂的司樂坊一派,就是期望借助山棲堂推動禮樂革新的激進人士,看手段,多半是後者。皇上這會兒提出這事絕不是突發奇想,然則,任風歌和山棲堂已經成了兩軍角力中的棋子。

任風歌知道自己必須盡快再見一次皇上,這段日子,山棲堂將麵臨瑞王爺死去之後最大的一次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