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蘭也知道這番氣悶跟任風歌其實沒什麼關係,那人待他這樣好,細心體貼,撒氣也不惱,挑不出一個錯處來。待睡在一處,便隻翻身,趴在他肩頭:“我不生他氣了,就是真的挺悶的,想騎馬,你就帶我去吧。”
任風歌抱住他,抬起他的臉,貼了貼嘴唇:“這段日子外麵事多,也沒好好陪你,倒累得你千裏迢迢跑過來。放心吧,我已向皇上告病,可以清淨一段日子了。”
幽蘭“嗯”了一聲,過了一會兒,輕聲道:“咱們以後,都要這樣過麼?”
任風歌道:“牧泉會留在這裏,但我當他是朋友,絕沒有非分之想。”
“我知道。”
動蕩不安的日子,從前他並沒放在心上,隻因為在任風歌身邊就是最安穩的。離開息無常閣完全憑著失而複得後,那股不顧一切的思念,但這些日子以來,也時常感到力不從心。他離任風歌的世界太遙遠,可他需要任風歌,顧不得其它。
他們太久沒有親熱過,任風歌磨蹭著他的臉頰,一遍一遍地,好像要把分別的那些時日統統補回來,從前他也是個溫柔的人,但這樣深切綿長的繾綣卻從未感受過。幽蘭想,等他繼承自祖先的能力終於消耗殆盡的時候,或許才能有機會完完全全地擁有這個人,陪他彈琴,隱於塵世,做農夫也好,漁民也好,至少活在塵土中,而不是活在往生花星河般的幽氛裏。
也是一個等字。其實他最知道,人活著這短短的數十年,最經不起的就是一個等。
最終任風歌同意了三人一起去騎馬,但因為幽蘭在,事先約法三章,不可縱馬狂奔,不能走樹林,也不能涉水,傍晚之前必須往回走,不可耽擱。
蕭牧泉瞅著他兩人款式一樣僅顏色不同的披風和馬靴,意味深長地笑著。他自己是一身玄色長袍,策馬時大袖飛揚,也十分瀟灑。
三騎並轡,蕭牧泉特意落後兩步,來到幽蘭身邊,道:“幽蘭公子既然不彈琴,閑暇時間都做些什麼呢?”
幽蘭略笑:“木匠。”
蕭牧泉吃驚地上下看他:“你說,你做木匠?”
幽蘭甜甜地一笑,壓低聲音:“蕭先生不知道,太息公子就是做棺材的麼?”
蕭牧泉道:“實在不像,說你是繡花的我倒還更能相信些。”
幽蘭拉住他的馬韁,身子往後微仰著,看上去風情萬種:“要不然,我給你做具棺材?棺材棺材,升官發財,很靈驗的。”
蕭牧泉擺手:“我本十二年前該死,既然沒死掉,就先好好活個夠本,棺材的事,容後再考慮。”
幽蘭抿嘴笑著,任風歌在前回頭,見他兩人聊得不錯,也就沒有在意。這是王城郊外獵場的邊上,枯樹連天,風還不算刺骨,再過去是禦用校場和一片寬闊的曠野,今日恰巧宮中休沐,不少王孫貴族也在此地騎射遊玩。
校場邊有座可納十餘人的六角茶亭,蕭牧泉已經拍馬先行過去,任風歌便也讓幽蘭一起去歇歇。亭裏是有人的,幽蘭進去時看清了那人長相,臉色忽然微微一變。
蕭牧泉已經很自來熟地跟人聊在一起,任風歌取下水囊遞給幽蘭,這水囊裏麵墊著羊皮,茶還是熱的。
攀談中,得知這一身勁裝的年輕人是禦使劉大人府上公子,談著談著,劉公子忽然看見了幽蘭。
幽蘭有禮地一笑。
劉公子道:“這是誰呢,穿成這樣我都不認識了。蒔花居三千兩白銀買了你一杯交杯酒,我就記得你這張臉了。”他左思右想,卻想不起幽蘭當時的名字。其實鬥茶宴上還見過一次,還被江暮天瞧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