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風歌握住他的手掌,緊緊握在掌心。
深夜的時候,山林裏果然有野獸嚎叫的聲音,但隻是遠遠嚎著,不靠近洞石草堂百尺之內。山穀深處雖然溫暖又清靜,鎮日無聊,三位老人家三缺一久矣,從閣樓上灰塵裏掏出一一副紅瑪瑙的麻將來,擦擦拍在桌上。
孤月是不會打麻將的,任風歌走過路過提著月燈要去淺潭邊看看水光,就被拉過來按下了。
打麻將這種絕技,身為山棲堂的一堂之主,任風歌久已荒疏,輸了的人都要喝一杯二鍋頭,沒兩圈下來就有點看不清牌了。
任風歌說,不行,這樣沒法打了。
一壺秋說,那換一個,輸了的人吃雞蛋,老和尚煮雞蛋去。
孤月聽了站起來,自覺地煮雞蛋去了。
雞蛋吃了兩枚,實在吃不下去,任風歌笑著搖手,酒勁也上來了,再吃就要匍匐。
半塌蔭說,那再換一個,輸了的人出去裸奔三圈,再跳到水潭裏遊一遊,勉強可以算了,阿彌陀佛。
任風歌一徑搖手,他可不像那三人清修百年,隨便喝個幾壇都不上頭,再下水遊一圈,明天就不用起來了。一壺秋又說,那不喝了也不吃了,誰贏得最多誰去跟少主人拜堂,上洞房裏待一個晚上。
孤月在旁睜大了眼睛,另外兩人都拍手說好,硬按著任風歌不讓走,那舉重若輕的手掌搭在肩頭,如有千斤重擔在負,怎麼也站不起身。
任風歌想,既來之,則安之,就算有心整他,那也是該受的。
任風歌全神貫注地打麻將,發揮得比前麵好一點,但還是輸,一壺秋說:“再輸洞房就換人啦。”
任風歌一袖子碰倒了兩張牌,說:“你想得美。”
半塌蔭說:“你不要的,他為什麼不能要?”
任風歌扶了扶額頭:“我沒有不要。”
清風眠說:“你沒有不要,為什麼不和他拜堂?你不中意他。”
半塌蔭說:“你不和他拜堂,我們就能和他拜堂,你不和他拜,也不讓我們拜,你太貪心了,罪過啊。”
老書生一壺秋抓著一把籌碼:“老頭子活了一百多歲,娶過二十多個妾,沒啥不敢做的,今個再贏我就去找少主人拜堂去,誰攔我打誰。”
孤月見任風歌給他三人纏得不行,忙道:“喜服都燒了,紅綢也燒了,你們還拜什麼,趕緊換個玩法吧。”
任風歌想說,正是正是,背後卻突然傳來一個聲音:“不換。”
任風歌回頭,幽蘭不知道什麼時候從臥房出來的,這時換了件寬鬆的對襟袍子,饒有興味地站在自己身後。
幽蘭道:“你們三個平時住在這裏,也沒個玩伴,牌都打到這個份上,怎麼能改規矩呢?繼續打吧。”
三個老頭樂得拍桌,那就繼續。任風歌揉了揉眉心,幽蘭看著他的牌,看著看著,發現他居然出了千,還出得不錯,沒叫人發現。
幽蘭喚來孤月,低聲吩咐了幾句,孤月出去了。
任風歌贏了一圈,洗牌的時候孤月端進來熱好的百年紅蓮,那是昨天等著他們到來時就熬好的,鎮在深井水裏,熱一熱就能吃。
百年紅蓮的蓮子極為難得,入口即化,三個老頭顧著吃好吃的,吃完了又去廚房添,孤月趁機把麻將收好,回來時就沒人記得這回事了。
任風歌當真酒勁上來,一碗紅蓮擺在麵前,夠了一下居然沒夠到。
幽蘭攙住他的手臂,在他耳邊說:“扶你回去吧。”
任風歌點點頭,走到過道裏時,摟住他的肩頸,說出一句醉話來:“不準你……跟別人拜堂。”
這走道前後連通,幽涼的穿堂風吹拂著兩人的衣擺,幽蘭的半邊臉頰在月光中宛若浮雕:“你不肯跟我拜堂,就叫我一輩子拜不了堂麼?”
任風歌把頭抵住他的頸窩:“不是……我要和你在一起。”
幽蘭輕聲歎了口氣,扶著他的腰回了自己的臥房。
幾天後,一壺秋和半塌蔭到穀地中查看樺樹林的生長情形,發現有一小片樺樹枯死了。這片土地是從神息山一處山峰下運來的無界土鋪成,與那裏地氣相呼應,能讓樹材被砍伐下之後,還帶有幽冥的靈氣。
除非有極為厲害的天災,無界土栽種的樹木是不會無緣無故枯敗的。孤月將這事稟報了幽蘭,幽蘭臉色一變,當天就跟著去了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