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回憶錄(19)(1 / 3)

“嗯,比方說,在第歐根尼俱樂部。”

我從沒聽說過這個俱樂部。我不由露出了一絲驚訝的神情。歇洛克·福爾摩斯把表掏出來看了看。

“第歐根尼俱樂部是倫敦最古怪的一家俱樂部,而邁克羅夫特又是這家俱樂部裏最古怪的一個人。每天下午四點三刻到七點四十他總呆在那裏。現在六點,你要是有興趣在如此美好的晚上出去散散步,我會把這古怪的俱樂部和古怪的邁克羅夫特介紹給你的。”

五分鍾後,我們到了街上,向攝政廣場走去。

“你一定有些奇怪,”我朋友說,“邁克羅夫特為什麼不把他的能力用來搞偵探。事實上,他當不了偵探。”

“可你剛才還說……”

“我是說過,他的觀察力和推理能力確實比我強。如果偵探這門藝術,自始至終隻需坐在安樂椅上就行了,那我哥哥肯定會成為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偵探。但他既沒有幹這行的興趣,也沒幹這行的時間,他甚至寧願自己的推理是謬論,也不想花點力氣去證明自己是對的。我經常請教他,他指點給我的,事後又總證明是正確的。但是,在案子提交到法官或陪審團之前,需要出示案情細節時,他就無能為力了。”

“那他幹的不是偵探?”

“根本不是,偵探是我謀生的職業,而在他隻是業餘愛好。他有超群的數學才華,常常在一些政府部門查賬,邁克羅夫特住蓓爾美爾街,每早步行去政府上班,傍晚回家,每天都這樣。沒有別的活動,也不到別的地方去,唯一的去處就是他住處對麵的第歐尼根俱樂部。”

“我想不起有這麼一個俱樂部。”

“你可能是不知道。你知道嗎?倫敦有很多生性羞怯或憤世嫉俗的人,他們不大合群。但他們並不反對到舒適的地方去坐坐,看看最新的雜誌什麼的。第歐根尼俱樂部就是這些人成立的,它所有的會員都是倫敦城裏最孤僻、最不愛交際的人。會員們互不打聽彼此的情況,除了會客室,無論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會員之間都不準交談。如果有誰違規三次,引起了俱樂部委員會的注意,談話者將被開除出去。我哥哥是俱樂部的發起人之一,我也覺得這俱樂部的氣氛很好。”

我們邊走邊說,從聖詹姆斯大街的盡頭一直走到蓓爾美爾街。福爾摩斯在離卡爾頓大廳不遠的一個門口停了下來,提醒我別再說話,然後領著我進了大廳。隔著門上的玻璃,我看到了一個寬大豪華的房間,裏麵各人坐在各人的位置,一個個都在看報。福爾摩斯領著我進了一間小房屋,從這裏可以看到蓓爾美爾街。然後,他離開了一會兒,回來時帶了個人進來,我知道這個人準是他哥哥。

邁克羅夫特比他弟弟要高,也比他壯實。他很胖,臉龐雖然蠻大,但也有著他弟弟所特有的那種鮮明醒目的輪廓。他淺灰色的眼睛透著一種奇特的光芒,好像在冥思苦想似的,這種眼神,我隻在他弟弟全神貫注時才見過。

“很高興認識你,先生,”他邊說邊向我伸出他那像海豹掌一樣寬闊厚實的手,“自從你給歇洛克作傳以來,我無論到哪裏都能聽到人們提起他。順便提一下,歇洛克,我還以為你上周會來找我商量曼諾莊園的案子呢。我當時想,你可能有些力不從心。”

“不,我已經解決了。”我朋友笑著說。

“是亞當斯幹的吧?”

“當然是他。”

“我早知道是他。”他倆在窗旁坐了下來。邁克羅夫特說:“對於想研究人類的人來說,這是最理想的地方,這兒可以看到各種各樣的人物。比方說,向我們這邊走過來的那兩個人。”

“你是說那個台球計分員和他旁邊那位嗎?”

他們所說的兩個人在街對麵站住了。其中一個人的背心口袋上有些滑石粉的痕跡,這是我看到的唯一暗示台球的標誌,另外那人個子矮小,皮膚黝黑,帽子在後腦門上扣著,腋下夾了好幾個包。

“我看他是個老兵。”歇洛克說。

“才退伍不久。”他哥哥說。

“在印度服的役。”

“是個軍士。”

“是皇家炮兵隊的。”歇洛克說。

“他是個鰥夫。”

“但有一個孩子。”

“不止一個,我親愛的弟弟,他不止一個孩子。”

“得了,”我笑著說,“你們說得未免太玄了點兒。”

“你來看,”歇洛克說,“這人有點當官的氣勢,皮膚又被曬得黑黑的,說明他當過兵,而且不是普通士兵,而且他從印度回來不久。”

“你看他還穿著大家所說的那種炮兵靴,這表明他退伍不久。”邁克羅夫特說。

“他的走姿不像騎兵,他習慣戴帽子——這從他眉毛上方的皮膚顏色較淺可以看得出來。何況他的體重又不像個工兵,所以,他是炮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