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回憶錄(23)(1 / 2)

警察局把他的手下全抓住了,但就是沒抓到莫裏亞蒂,他逃走了。唉,也是的,我一走,別人自然不是他的對手,怪隻怪我高估了倫敦警察廳的能力了。華生,我看你最好還是回到英國去。”

“為什麼?”

“因為你現在跟我在一起非常危險。那家夥的老巢被人端了,如果他回倫敦,他就是自投羅網。我很清楚他的性格,他現在肯定想報仇。在那次和我簡短的談話中,他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知道這個人是說的到做的到的。因此我隻好建議你回去行醫。”

多年來,我不僅是他的老朋友,還曾多次協助他辦過案,所以,我很難接受他這個建議。為此,我們在施特拉斯堡飯店爭論了半個小時,但是晚上我們還是一起上路,平安到了日內瓦。

我們一路遊玩,在隆河峽穀度過了難忘的一周。接著,又從洛伊克起程,翻過了仍然積著雪的吉米山隘,最後,穿過因特拉肯,到了邁林根。這是一次非常愉快的旅行,山下一片嫩綠,到處春光明媚;山上卻白雪皚皚,仍然是寒冬。但我清楚得很,福爾摩斯的心頭一直被陰影籠罩著。無論是歡騰的阿爾卑斯山村,還是在渺無人煙的山隘,他都用警惕的目光仔細審視每個經過我們身邊的人。從他這點我可以看出,無論我們走到哪兒,都有可能被跟蹤上。

我記得,我們通過吉米山隘時,正好好地在陰森森的道本尼山邊界走著,突然一塊大石從右方山脊上咕咚一聲掉了下來,滾落到我們身後的湖裏頭去了。福爾摩斯立刻跑上山脊,站在高高的峰頂四處張望。盡管我們的向導一再跟他解釋,說這裏每到春天都會發生山石墜落的現象,這是很正常的,但福爾摩斯還是不信,他默不作聲地對我微笑著,那神情好像他對這事早就預料到了。

盡管他十分警惕,但並不沮喪消沉。恰恰相反,我還從未見過他這麼精神抖擻過。他一再跟我說,要是他能為社會除掉莫裏亞蒂這個禍害,他會高高興興地把他的偵探事業結束。“華生,我想我這一生還是做了些事的,”福爾摩斯說,“如果我就在今晚死去,也沒什麼愧疚的。由於我的努力,倫敦的治安好多了。在我經手的一千多個案子中,我敢說,我都是盡了力的。華生,我對社會上那些由人為造成的淺薄問題不感興趣了,相反,我對大自然卻有了興趣。華生,等我把這位歐洲最危險、最厲害的罪犯逮住後,我就罷手不幹偵探了。你的回憶錄也就可以收尾了。”

我將盡量簡明扼要地把這個故事講完。我本來不想細細講述這件事的,但我又有責任不把一切細節遺漏。

五月三日,我們來到了荷蘭邁林根的一個小村鎮,在老彼德·施太勒經營的“大英旅店”住下了,店老板非常聰明,他在倫敦格羅夫納旅館幹過三年侍者,能說一口流利的英語。第二天下午,店老板建議我們翻過山嶺到那邊的羅森洛依去過夜,臨行前,他還特別交待,要我們別錯過了半山腰的萊辛巴赫瀑布,不妨繞一點路去看一看。

萊辛巴赫瀑布又高又險。融雪彙成的急流,在這裏注入萬丈深淵,激起的水霧團團上升,像失火的房屋冒出的滾滾濃煙。瀑布的上端是一個巨大的豁口,兩邊聳立著烏黑發亮的山岩,瀑布越往下越窄,奔騰的乳白色的水流瀉入深不見底的山穀,發出經久不息的巨響。密密的水簾不斷地晃動著向上升騰、翻卷,發出噝噝的響聲,讓人頭昏目眩。我們站在岩石邊凝視著下方拍擊著黑岩的浪花,傾聽著穀底傳來的隆隆轟鳴聲。

人們為了能觀看到瀑布的全景,在半山坡上開了條小路。不過,這條小路被瀑布截斷了,遊客隻好原路返回。我們剛轉身往回走,突然看到一個瑞士少年拿著一封信跑了過來。信封上的地址是我們剛離開的那家旅店,信是店主寫給我的。信上說,我們剛離開不久,店裏就來了位患晚期肺結核病的英籍中年婦女。她在達沃斯普拉茨過的冬,現在去盧塞恩旅遊訪友。沒想到在店裏突然咯起了血,很有生命危險。病人很希望能有位英國醫生為她治療。好心的店老板又在附信中說,由於病人拒絕瑞士醫生替她治療,而他自己要對生病的客人負責任,所以隻好請我回去。對於這樣的請求,我沒有理由置之不理,這畢竟關係到一個同在異國他鄉的女同胞的生命。但要我離開福爾摩斯,我又有點不放心。最後,我們商量了一會兒,決定留下那個送信的瑞士少年給他做伴,而我一個人返回邁林根。福爾摩斯說,他要在這裏再看一會瀑布後,再漫步翻山去羅森洛依,我們傍晚的時候在那裏會合。我轉身下山時,看到福爾摩斯正背靠山石,雙手抱臂,俯視著飛瀉的瀑布。沒想到,這竟是我看他的最後一眼。

我走到坡下扭頭回望時,瀑布已經看不見了,不過山腰上通往瀑布的那條蜿蜒崎嶇的小道仍然可以望得到。我記得當時有個人在這條小道上飛快地往山上跑,他看起來像是個精力充沛的人,很快,他黑色的身影就消失在綠蔭叢中。我因為當時有急事在身,根本就沒考慮他可能會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