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確如電光霹靂,一下子讓應龍恍然大悟。
“你——”他一手按在天樞腕上,後麵的話居然哽咽在喉。
元嬰蓮!
妖滅千年,陽神煉化,養成元嬰蓮。
這蓮花雖無起死回生之神效,卻有重塑肉身之奇功。
當年天樞曾在靈山河穀蚩尤屍身上尋得一朵,如今巨門星君天璿正是借此元嬰蓮重塑真身。
如今應龍真身毀盡,若能得元嬰蓮,自可以此為基獲得身體。
“幽州之地,常羊之山,五帝之台……”想起他們一路所行之地,應龍不由捏緊了掌,“天樞,你並不欠我。”
共工,上古舜王時,振滔洪水,流於幽州。
刑天,其與天帝爭神,帝斷其首,葬之常羊之山。
相繇,九首蛇身,自環,食於九土。禹湮洪水,殺相繇,其血腥臭,不可生穀。其地多水,不可居也。禹湮之,三仞三沮,乃以為池,群帝因是以為台,在昆侖之北。
他本以為天樞走遍神州大陸,為的不過是遵照天君法旨,緝拿鎖妖塔逃妖,誰想,這一路走下來,居然也是一條尋訪元嬰蓮的路線!
這個不動聲色的男人,居然已經為他做了那麼多。
然,要煉就元嬰蓮,非但要那妖物生時法力高強,死時更要心有不甘,方遺得強大陽神意誌以養蓮生。
可天下再大,上古至今,如兵主蚩尤堪可與天道相抗、威猛無匹者能有幾何?
“一片龍鱗。一顆水梨。”前事種種,原已一筆一劃,銘刻在心,天樞此時說出,一字一句,鏗鏘有力,“本君自問不負蒼生,卻獨獨對你,有欠。”
昔日應龍玄墨龍軀,姿華修美,於天際遨遊起伏流暢,足令見者難忘。然天樞每每想起,終結之處,卻是那鎖妖塔上龍軀失力,飛墮懸崖殉難之景。
他沒有撥開應龍的手,盡管知道那僅是幻術,並非真正有血有肉的手,但那一份重量,始終壓在心頭。
“若能尋得元嬰蓮,最好。若是不能,本君便把這幅身體賠給你。”
“……”
凝視著他的金瞳變幻不定,天樞的決然,一如他曾經固守天規之念,不動如山。
在凡間所修之元嬰仙身乃貪狼下凡執天帝之命時所用之軀體,何其重要?如今卻說棄就棄。旁人看那貪狼星君對不服天規者下手狠辣從無情麵,可誰又知道,對他自己卻也是狠得下手去。
“很好。如此甚好。”
應龍笑了,這笑,竟讓天樞一時難辨其意。
“那我們要不要先定個期限?便是千年之長,本座也可等得。”
“自不用千年之長。”天樞搖頭,約莫一算,便道,“半年為期,若未能尋到元嬰蓮,本君肉身拱手相讓。”
此時應龍忽一側身,一手按其腕背,一手按在他身靠之椅背上,玄色如陰雲蔽去燈光,把椅上的天樞牢牢籠罩於其身影之下。
“此言當真?”
“本君從無戲言。”
逼近的金瞳,如焠火之中熔煉而成的黃金,流火帶熾,瞬間燒燙人心。目光如同火舌,雖不觸碰分毫,卻仿佛能透過那厚重的青色衣料,一絲絲地舔過那副坐如椅上屹立如杉木的身體。
吐息之近,隻在天樞唇前。
“本座……忽然不是很想去尋那元嬰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