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坐在井沿的摟他爹把臉漲得青紫,與李鎖狗麵麵相覷,氣得說不出一句囫圇話。
其實,樓爹的小驢在驢圈是李鎖狗偷偷解開繩放跑的。它貪奶,昵著老驢,繩一解開,靈性的本能使它往柳村尥著蹶子跑,剛跑到水井邊,被趕上來的李鎖狗在小驢的後麵猛一推小驢的屁股,小驢一下子跌進了水井。李鎖狗看到小驢活活在井裏掙紮著被淹死,才哼哼嘰嘰、幸災樂禍地唱著五音不全的上黨梆子緩緩離去。
天已大亮。柳村有不少人到水井挑水,見發生了這麼一件怪事,都一股勁地直嚷嚷:“咱柳村算是倒下了八輩子的大血黴,這水還怎麼能吃?讓柏村人賠井,他們村要是把井收拾不好,讓他們村拿錢請匠人再修。”
李金也來挑水,一個小孩子家,被突如其來的事情搞得莫名其妙,他挑水桶站在一邊,靜聽著柳村人亂七八糟的話。
李鎖狗的心中暗暗樂了,他得寸進尺,出言不遜地大包大攬:“這事我看這麼辦,我買摟爹的驢錢還有一半沒有給人家,水井由我收拾,頂住另一半的驢價錢。大家說這麼辦對不對?”
“對,就這麼辦!”井台上的柳村人有少部分在高聲喊。
李金雖說年齡還小,卻性如烈火,肝氣盛,脾火旺。李金在李東方的影響下,小小年紀已經一身正氣,遇到不平之事敢說敢言,談天道地入情入理。李金瞄一眼井台邊樓他爹那副可憐樣,心中由怒生恨,由恨急得心中有一股火焰猛然躥起,熊熊地在全身燃燒,他還沒見柏村人受到過如此欺負,這真是奇恥大辱,說下大天來也不能忍。李金的全身變得如同紅彤彤的木炭,小小人兒不露聲色,大聲地反唇相譏:“我們柏村人是你們柳村人能嚇唬得住的嗎?驢是誰買誰還得再出錢。小驢在你們柳村死得不明不白,怎麼能就這樣算了呢?”
李鎖狗沒有把李金看到眼裏,轉過身,氣焰囂張地把臉朝向柳村人,使勁地問:“大家夥說說,屁點大個孩子能管得了大人們的事情嗎?要這樣,天底下還有沒有王法啦?”
李鎖狗這麼問過後,前次在草坪吃過李金虧的那兩個孩子的爹,放下水桶搶上來要扇李金的耳光。李金把挑著的水桶往地上一扔,貓腰跳起五尺高,兩個腳尖似響雷如鐵錘般踢撞在了那兩個孩子爹的臉上。沒等他倆回過味來站穩身,李金又一拳腳並用地砸踢出去,他倆連口出大氣的工夫都沒有,已重重地摔下了井台。
李金輕輕鬆鬆地回敬他倆後,人群中生發出一片噓噓聲:
“乖乖,真神了,一個十四五歲的孩子,光聽說跟李東方學武藝,真還學到家了。”
“這孩子的身手不錯,眼疾手快,恐怕四五個大人也不是個。”
“……”
井台上的柳村人有不少五體投地的服了李金。
李鎖狗不信邪,搶上來要揪住李金往倒搬。李金彎腰夠起水桶,雙手掄起水桶如同轉動車輪一樣迅捷著有章法地畫著圈……李鎖狗無法接近李金,回頭望望柳村人,柳村的人不一心,沒有人過來幫幫他。
雙方就這麼劍拔弩張地相持著……
“你們這是在幹什麼?你們柳村人欺負一個蛋點大的孩子家算什麼本事。有本事你們用在正經地方,別在孩子麵前耍。”
井台邊傳出了李東方的斷喝和數落。李東方的臉陰沉著,能怕死個人。
柳村人倒吸一口涼氣,都閉嘴一言不發。
李鎖狗強詞奪理:“小毛驢汙了井裏的水,你是保長,又好主持個公道,這事你說該怎麼辦?”
李東方走過去,站到了李鎖狗的臉前,拿倆眼淩厲地逼視著他。麵對力量如山、意誌如鋼的李東方,李鎖狗的心在咚咚跳,再加上他的心裏有鬼,在李東方鄙視的目光下,李鎖狗不敢再看李東方的臉,頭像一個犯人似的低下了。
李東方見李鎖狗龜孫了,轉身麵朝井台上的所有人,義正詞嚴地滔滔不絕著大聲說:“結仇怨,埋禍根,那是自找苦吃。誰做下了虧心事,想在我李東方麵前躲開,都一道河去好好地打聽打聽,有過嗎?是人就要有良心。活人不清清白白,做事不堂堂正正,哪還算人嗎?等我查清楚了樓爹的小毛驢是誰害的,誰還得包賠錢,井也得由誰掏幹淨。”
李鎖狗不務正業,經常不下地,臉保養得細皮嫩肉,此時,他的臉紅得像猴腚,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什麼,隻剩下了一連串的支吾聲:“我,我……”
李鎖狗在正氣凜然的李東方麵前怕再討沒趣,彎腰一隻手卡住兩隻水桶,另一隻手提溜著水擔,死乞白賴地掃興著回了柳村。
樓他爹驢錢的另一半,李東方找李鎖狗要了回來,驢駒的事他心知肚明,隻覺得胸口堵得慌,所以沒有深究。李東方跟樓他爹打開窗戶說亮話:“樓他爹,李鎖狗是蓄意要這麼做的,這個啞巴虧你吃得蹊蹺,也不算不輕,柏村人全知道。
也怨你,李鎖狗那號人你怎麼能輕易相信呢?招惹他幹什麼嗎?寧與君子打架,不與小人結仇。這個教訓你可得牢牢地記住。算了吧,咱與他隔河麵對麵地住著,抬頭不見低頭見,自認倒黴晦氣就全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