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想說車不好打。
張揚也沒追問,自顧自說起最近他公司某個煩人的合同,看李想一直沉默,才問,你今天到底去哪兒了?
李想說去采訪,結果遇見一個熟人。
張揚這邊沒了聲音,李想回頭看,他雙目緊閉,沒一會兒,就響起了呼嚕。
李想無聲地笑了,這才是張揚啊,他還要自作多情到幾時。
脫了衣服去洗澡,頭發懶得吹幹,就到陽台抽了顆煙。
鑽進被窩時才發現手腳冰涼。
李想小心翼翼地躺下,腳還是碰到了張揚的腿。
“起開!”張揚在夢裏不滿地哼哼,轉個身,背對著他。
李想蜷著身子,想起開始那兩年,他這人血循環不好,一到冬天就手腳冰涼,那時候張揚總是先鑽進被窩,給他捂暖了,然後才招呼他進去。
一進去,就捧住他的腳往自己熱乎乎的身上放,兩個大手緊緊握住他的,問,這樣不冷了吧?
李想罵自己有病,又想這些幹嘛,跟個怨婦似的。
男人過日子本來就粗糙,他怎麼就跟個事兒媽一樣,老糾結一些細節。
糾結張揚忙得見不到人,糾結張揚看他的眼神總是輕蔑中帶著不耐,糾結他對所有曾經甜蜜的失憶。
其實李想也明白,自己並非真那麼愛張揚。他最不能接受的,是明明一開始完全是強行被拉入這段關係,然後再被張揚不由分說地寵壞,到最後斤斤計較的反而是他。
張揚很成功,作為戀人李想應該為他驕傲,但是他沒有;張揚每天回來得越來越晚,有時候喝很多,李想從送他回來的司機手裏接過人,背在背上。死沉死沉的,壓得他幾乎透不過氣。
張揚在背後輕輕地喊他的名字。李想,李想。
李想於是又心軟,把人往床上一放,呼嚕立刻響起。
沒時間對話,難得有時間也是話不投機。
回來了不見交談,但是沒回來,又會抓心撓肺地等。
李想也嚐試過努力改善關係。
最近上映一部新電影不錯,李想專門跟張揚說好了一起去看。
張揚也答應了。結果因為各種所謂更重要的事,一拖再拖,直到電影下畫,張揚也沒能抽出空來,最後李想隻能獨自一人靠在床上看盜版碟。
結果看了一半碟片突然卡殼,李想取出碟片,直接扔進垃圾桶,然後站在那裏想,如果可以,把自己也裝進去。
他實在討厭張揚身邊的這個李想。
或者隻有離開他,才能重獲自由。
是的,如果張揚不再是自己的戀人,李想就不需要一次次無望地等他回家。
隻是這麼多年,張揚已經融入他的血肉,哪兒那麼容易分開。
李想猶疑不決的時候,周銘東像救命稻草一樣出現了。
必須說,李想對周銘東還有感覺,這感覺而且強烈。
但即使在周銘東吻著他的時候,李想也不可控製地想起了張揚。
他跟張揚的初吻,要比這個更熱烈倉皇,張揚抱得他那麼緊,幾乎折斷了他的身體。
等周銘東想更進一步時,李想真的絕望了。
他竟然做不到。張揚的存在感如此之強,他沒辦法說服自己繼續。
也就是這一刻,李想下了決心,他一定要離開張揚。
他真的離開了。日子果然變得輕鬆,雖然他經常會想起那個人。
那個人驕傲地配合,一如他所預料,沒有電話,不曾糾纏。
一切都很順利,工作、生活以及作息,樣樣自在。
偶爾他還會跟周銘東見麵,隻不過再也沒有類似第一次重逢時的親密舉止。
元旦那天,兩人約了吃飯,吃完周銘東把他送回新租的住處,到了目的地問能不能上去坐坐。
李想看看他再次抿緊的唇,心裏歎了口氣。
舊的一年過去,或者大家都需要改變。點點頭,說上來坐坐也好。
到了門口,李想剛把鑰匙插-進門洞,就被周銘東從後麵抱緊。
周銘東頭頂著他後脖頸。
李想,我們重新開始,好麼?
李想手一抖,門忽的打開,兩人同時一個趔趄,周銘東壓著他撞到牆上。
李想,周銘東忍不住就親了下去。
這個吻本可以持續得更久,但是李想的手碰到了廳燈開關,眼前瞬間雪亮。
周銘東眨個眼的功夫,看到李想彎腰從地上撿起一個信封。
應該是之前有人從門縫裏塞進來的。
上麵的簽名張牙舞爪。
張揚的字。李想的心猛然一跳。可是張揚怎麼會給他寫信?
李想這麼想著,“刺啦”一聲扯開了封皮。
裏麵是另一封信。
看著那有些年頭更帶著折痕的信,李想呆了一會,突然就笑了。
原來你騙我。看不出來你那樣一個人,也會耍小心思騙人。
李想把信遞給臉色比他還沉鬱的周銘東。
周銘東,這個還給你。
菠蘿罐頭會過期,感情也一樣。所以信,也會過期。
李想很認真地搖頭,我們兩個,不可能了。
周銘東微皺著眉頭,伸手輕撫過他的臉。
李想,你不願意,我不會勉強。
又很看了他一會,緩緩說,你也別太勉強自己。
周銘東離開時沒有坐電梯,走的樓梯。
這是一棟比較老的建築,每層樓梯的拐彎處,都有一個突起向外的垃圾通道。
周銘東轉過一個彎,又一個彎。
到第三個彎的時候,把信往裏一扔。
【那看似滿不在乎轉過身的
,是風幹淚眼後蕭瑟的影子
是否來遲了命運的預言
,早已寫了你的笑容我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