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一來,一點鍾後,XX市公安局門前,重新提了一些人,重新發生了一次武力對徒手平民無恥的毆打,重新在那裏產生了一場混亂。XX市到了下午臨時宣布戒了嚴。可是一到晚上,政府明白事情擴大將發生其他影響,被捉的市民全開釋出來了。
但事實上有七個卻沒有釋放。
到第二天XX市民自動罷了市。那麼講和顯然已不行了,不取保的開釋已不成為恩惠了。XX市民的意見,昨天的事,誰也無罪,誰也不應當被毆被捕。一群毫無過失的市民,見到政府的冷淡,大家來在街頭商量一些公民有權利可過問的事,同時也正是商量些公民應盡的義務。需要一種討論來確定,這討論妨礙到什麼治安?一個完全生意中人的男子,為了當時正義激發了勇氣,替大家報告了一些事實,說了幾句大家想說皆說不出口的話,為什麼應被逮捕和毆辱?多數無罪的市民,為什麼應被無道理的毆辱和逮捕?為什麼這件事也得用欺騙把被捕的留下那麼多,卻向各方宣布,即刻已完全釋放?
XX市民的罷市,所要的是一種當局對市民的公平。這公平在過去誰也沒有從當局方麵得到。對敵人懦怯,對列強諂媚,XX市當局,一麵稟承中央政策,對市民則虐待同欺騙並用,現在大眾感到羞於同這種當局合作,故全體罷了市。
每一市民皆知道那些為一個民族氣概,為一般被壓迫階級所受的侮辱和剝削,因而向帝國主義暴力用血和生命來抗議的X軍,為何急迫的盼望幫助,政府卻如何冷靜如何沉默不加過問,市民們皆莫不欲盡所有盡所能為前方供給一切。XX市民一麵罷了市,一麵仍然各盡其能做那件事。沒有得到任何機關的幫助,沒有向任何公家機關捐過錢,十七輛運貨大汽車,每一輛汽車上皆裝滿了一切用品,繼續向XX的長途馬路開去。一麵全體自動罷市,一麵仍能繼續進行救濟事情,這種罷市,就似乎隻顯然在說明XX市民羞於同政府合作一種意義上存在了。
這自然是不行的。XX市當局並不愚蠢,明白一切的情形,一切調停皆極力進行著。把威迫利誘加諸XX市重要商人方麵,因此商會會長,銀行行長……以及一切同政府利害關係較切近,而又有權力支配調度市麵的人物,皆努力使這件事情,莫延長,莫擴大。一麵算是當局重新讓了步,為了在“國難”情形中,不欲過分追究一切,把另外六個被毆打得鼻青臉腫的市民,全取了平常鋪保開釋。市民充滿了熱忱,另一方麵卻充滿了卑鄙;普遍皆燃燒到憤怒,在那名為衙門的角隅,卻隱藏了恇怯與詭詐:放了這六個人,另外那一個,還應有一種解釋,自然就又輪到那個千篇一律的謊話裏去,把一個審判以前的人,先加下反動有據的罪名,扣留下來,且不久就移提到第X軍事法庭去了。有水的河才能夠流動,有智慧的頭腦才能夠思索,XX市的市民,全是那麼可驚的誠實,被哄著,被騙著,於是重新開了市,一場風波過去了。
後麵一點日子,從此在XX市報紙的號外,從官方發出的前方戰事勝利消息,總較其他地方所得消息多一點,同時什麼市政府的義勇軍也出發了,什麼中央大軍調赴前方的消息也多了。種種似乎特為XX市民而製造的消息,每天皆以一個極其無恥的誇張意義而登出,哄騙到市民的熱情,和緩到市民對當局冷靜的仇視。
XX市民一麵雖疑心到前方戰爭的情形,一麵卻對於當局懷了好意。直到X軍從XX退卻的消息證實後,明白一切無望了,每日還有無數市民,沉沉靜靜的,在公立閱報處或大街一角,從報紙上找尋那個失敗外交的結果;市民明白戰事是無希望了,信任到政府的謊話,盼望到新的外交,新的統一,新的政治。
……
在一切市民睡夢裏,內戰重新在醞釀中。XX市既當X線的要衝,市外鐵路線上的軍隊,每日皆極匆忙的神氣,用兵車轉運到各處去。一切人皆不明這內戰有什麼方法可以避免,一切人皆不明白為什麼先一時這些軍隊皆儼然沒有存在,這時節究從什麼地下爬出。一切人唯一希望,隻是希望政府分配地盤適當一點,這內戰可以緩和一點爆發。
XX市城中的新辟馬路,市上的汽車不多,在一個市民記憶中,皆留下一個不至於錯誤的印象。常到城中的屬於私人的汽車,市長是藍色的,軍部一高級人物是灰色的,某紳士姨太太是綠色的,某老板是黑色的,某中央委員是灰色裝甲的,……共通算來也不過二十輛而已。一天下午兩點十分鍾左右,XX市長坐了他那體麵的藍色汽車,過新大街預備上衙門去,在西大街頭上,因為人力車較多,行車速度不高,忽然從一個鋪子裏,奔出一個男子,似乎發了一點狂,很便捷的扳上了市長的車旁,意思想……市長一望就明白這是刺客到了,正不知如何處置,坐在車旁邊的衛士,知道了他的職務,不讓那刺客模樣的人動手,就先向那刺客開了槍,一連兩槍。那漢子在一種痙攣中跌倒了,大街上起了空前的混亂,一切人皆向店鋪中跑去。汽車上人很機警,明白身旁還有其他危險,便把汽車如飛一般向市政府方麵開去。被打倒死去的男子,稍後便是大圈人圍著,又稍後卻為一圈軍警圍著了。新街附近即刻臨時戒了嚴,各處鋪子各個行人都加以嚴密的搜索;不久全市又戒了嚴,車站也戒了嚴了。所有駐紮在市內的軍警,皆為這件行刺案件而呈非常的活動。從軍警的活動看來,XX市的市長是健全的,無恙的。從戒嚴情形中看來,市民一方麵傳播著市長受傷的謠言,各顯得十分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