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季春時節,金陵城內燕舞鶯歌,暖風拂柳,正是一片大好春光景象。群芳捧豔,萬物競茵。熙來攘往,人潮如織。遊走其中,感受著春意縈繞,百姓祥樂,頓覺神清氣爽,精神為之一振。
想到今日偷溜出宮的目的,隻覺自心底生出一縷蜜甜,灌注全身。不由得加快了腳步,攜了阿姊,恣意奔赴在這濃濃春意中……
“公主……不對,小姐……哎呀,公子……”身後傳來葡葉略帶焦急的喊聲,生生撞破了這翠色煙光的旖旎情境。
“主子,你們慢著點啊!今兒個人這麼多,萬一有個什麼好歹……”片刻工夫,葡葉已經拉著桃根趕上我們。想是剛才跑得急了,額頭已隱有薄汗,氣息微喘,卻仍兀自絮叨著。
“瞧瞧這丫頭,竟數落起主子來了”,阿姊笑,溫婉雅致,“都是你家公子平日縱得你們。”
“奴婢冤枉!再過幾日便是主子的及笄之禮了,偏偏主子要挑這個節骨眼上出來……”
“好了好了!”我佯怒,“阿姊說得不錯,都是我平日縱得你們,越發沒規矩起來!”半揚折扇,作勢要打,卻見這丫頭早已躲於桃根身後,縮肩畏首,一副楚楚可憐模樣。見此景象,這手便也不好再揮下去。索性“嘩”的一聲,素手翻轉,白檀綾絹扇如緞般揮灑開來。廣袖微旋,有分明燕羽,淡薄花意。
葡葉是我的貼身女婢。她和阿姊的桃根一樣,都是由曆事房經過層層篩選,挑出那些家世清白,聰穎乖巧的宮女,再進行集中訓練,分予後宮各主子妃嬪。
而最終能夠被分到我身邊近身服侍的葡葉,無疑是眾多宮女中的佼佼者。
雖說禁苑深宮,諸般厲令嚴矩,可畢竟是十二、三歲的女孩子,豆蔻芳華。行止雖遵規守則,卻也難掩純然嬌憨。年歲又與我相仿,是以親密異常,與別家主仆情分自是不同。
所以這枉顧宮規,偷溜出宮的“好事”,自然是少不了她的……
今日大夏晉陽王入宮朝覲,是舉國皆知的事情。
大夏國與瑤國毗鄰,大夏地處中原及北方大部,瑤國則占據南方大地。大夏與我瑤國數百年間雖時有戰爭,但總的來說,是以和為主。五國之中,大夏無疑是最強的。
雖是少帝仲翃病弱無能,少有建樹。可其朝中有梅、杜、魏、韓四大輔政大臣,更有首輔大臣上官斐,皆是三朝元老,資曆頗厚。內明法度,振綱紀;外強軍隊,睦邊鄰。其軍事實力最為悍強,足以睥睨四海,令餘下四國汗顏。
而瑤國緊隨其後,尤以經濟冠絕諸國。
剩下的便是極北之地的鮮卑一族,雖是久居蠻荒之地,蠻化未開,可近年來日漸強盛,也是不容小覷。再則還有嶺南各部,隻是多年來你征我伐,互相殘蝕,至今難成氣候。
而大夏和瑤國,便幾乎是四海天下了。
兩國近年來雖也時常派遣使臣互通消息,共促經貿,但通常都是朝中大臣擔此之職。此次卻是皇室親王親自來朝。雖說這大夏晉陽王仲陵是出了名的厭棄朝政,最喜遊山曆水,搜羅新奇巧物,是五國盛名的“甩手王爺”。可畢竟也是大夏皇上的親弟弟,皇家貴胄,身份自是不凡。此番來朝,又恰逢北方鮮卑族內部劍拔弩張之際,其中幾多思量,天下時局,自然不是我能懂得的。
我隻知道,今日仲陵入宮,父皇自是設宴搖光台,無暇顧及於我。而堂堂右相舅父大人也會隨宴搖光台,無法嚴束於他。我們就又會像小時候那樣,無數次窺得聖意,瞅準時機,我偷溜出皇宮,他私翻出相府。然後天大地大,便隻是我與他了。
他是寧穹。
右相寧非少子,名少寧歌幼弟。
我的穹哥哥……
昨日午間,當父皇問我是否有意出席今日搖光台之宴時,我便知道,穹哥哥教我騎馬的機會來了。
所以等父皇走後,我便吩咐下去,讓葡葉準備今日出宮之事宜,小太監旺兒也自有門道知會相府。我又纏著向姑姑給我備了兩套男裝。遂前往呂貴妃的鏡華宮去尋阿姊。
鏡華宮我是不陌生的。因了父皇和阿姊的緣故,我時常在此消磨時光。賞畫、下棋,或是觀鳥、鬥魚,有時玩得久了,忘了時辰,便索性在此歇下,與阿姊共擠一張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