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傳》
【解題】
“春秋五霸”之一的晉文公剛死，秦穆公就急於爭當霸主，利令智昏的他輕信杞子從鄭國送來的情報，不聽從老謀深算的蹇叔的忠諫，一意孤行，勞師襲遠。結果，果然不出蹇叔所料，遠征的秦軍在崤山被晉軍打得大敗，將帥皆成了晉軍的階下囚。
【原文】
杞子自鄭使告於秦曰①：“鄭人使我掌其北門之管②，若潛師以來③，國可得也。”穆公訪諸蹇叔④。蹇叔曰：“勞師以襲遠，非所聞也。師勞力竭，遠主備之，無乃不可乎⑤？師之所為，鄭必知之。勤而無所，必有悖心。且行千裏，其誰不知？”公辭焉。召孟明、西乞、白乙⑥，使出師於東門之外。蹇叔哭之曰：“孟子，吾見師之出而不見其入也！”公使謂之曰：“爾何知？中壽⑦，爾墓之木拱矣⑧！”
蹇叔之子與師。哭而送之曰：“晉人禦師必於殽⑨。殽有二陵焉⑩：其南陵，夏後皋之墓也B11；其北陵，文王之所辟風雨也B12。必死是間，餘收爾骨焉！”
秦師遂東。
【注釋】
①杞子：人名，穆公派駐在鄭國的秦國大夫。使：派人。
②管：類似現在的鎖和鑰匙。
③潛師：秘密地發兵。
④蹇叔：秦國的一個老臣。
⑤無乃：大概。
⑥孟明：姓百裏，名視，是賢臣百裏奚之子。西乞：名術。白乙：名丙。三人都是秦的著名將領。
⑦中壽：一般老年人的壽命，大約六七十歲。
⑧拱：兩手合抱。
⑨殽：同“崤”，山名，地勢險要，在今之河南洛寧北。
⑩二陵：兩座大山，相距三十五裏，為絕險之地。
B11夏後皋：夏代的君主，名皋，夏桀的祖父。
B12辟：同“避”。
【譯文】
杞子從鄭國派人向秦國報告說：“鄭國讓我掌管北門的鑰匙，假如秘密地發兵前來偷襲，就能占領鄭國。”秦穆公為此事詢問蹇叔的意見。蹇叔說：“讓軍隊長途跋涉，去襲擊遠方的國家，我從沒聽說過這樣的事。我們行軍勞苦，精疲力竭，而遠方的國家卻早已有準備，這樣做大概行不通吧？我軍的行動，鄭國一定會知道的。大軍辛辛苦苦而一無所得，軍中將士必然要有怨恨和叛離之心。況且千裏行軍，哪個不知道呢？”秦穆公拒不接受勸諫。立即召見大將百裏孟明、西乞術、白乙丙，命令他們統率大軍從國都東門出兵。蹇叔哭著說：“孟子啊，我隻能看到出兵而不能看到大軍回來了！”秦穆公派人對蹇叔說：“你知道什麼？如果你隻活到一般老年人的壽命，你墓地上的樹木現在已經有合抱那麼粗了！”
蹇叔的兒子也隨軍出征。蹇叔哭著送他，說：“晉國必定在崤山一帶狙擊我軍。崤有兩座大山：那南麵的山是夏朝君主皋的墳墓所在地；那北麵的山是周文王巡行時避雨的地方。你們一定會死在那兩座大山之間，我到那裏去收你的屍骨吧！”
秦國的軍隊還是向東進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