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拇指蓋大的杯子喝著功夫茶,聽著古都來的遠路客人王婆賣瓜一樣吹噓自己的法律顧問,很少開口的老大不知不覺進了心。重新打量劉元元幾眼,說:
“鐵三兄弟跟馬經理這次過來,我還奇怪了好久。兩個人,一個供貨,一個下貨,那裏會夥用一個律師!說是大律師,又是個小仙女!”
鐵三說:“難怪你一見麵就那樣看我,像是要用眼睛挖到我肉裏去!”
“你不知道了,那邊——”老大不屑地朝大海那邊歪歪嘴,“這些年過來的,把我們這邊小孩子都帶壞了。男人幹大事情還不忘隨時和女人膩膩歪歪,別說我們這些肉身凡人,就是海龍王都不高興。哎,老二,別踩我的腳啊!”
轉身看見麵孔漲紅的元元,赫然醒悟:
“罪過罪過!劉律師大人大量,我自罰三杯!”他起身拿杯子給自己倒茶,以茶代酒,高高舉得齊眉。馬六也舉起茶杯:“我和大哥幹一個。”
老三插話說:“不知道劉律師接不接我們這邊的案子?”
他說,有個朋友去年向西北發了一批啤酒。金波浪牌的優質啤酒,誰喝誰翹大拇指。他朋友為了打開大西北市場,圖個長久。隻收了小小不言的一筆訂金,就按照合同發了貨。沒想到從此就沒了下文。幾次交涉,又派人上門催討。始終分文不見。無奈起訴到當地法院,竟然遭遇反訴,一分錢拿不到,反而被追討訂金和一大筆損失費。
元元來了興趣:“他們提出反訴,總應該有個過得去的說法吧?”
老三約來了他的朋友陳林。陳林脖子上金光燦燦,戴著拴狗鏈子一樣的粗項鏈。說話帶有濃厚的台灣腔調。
老大翻起眼皮看看老三,老三就訓斥陳林說:“說人話。上了法院再卷舌頭。”
陳林顯然也很尊敬老大。先向老大認錯,然後告訴劉元元:“明明是各種手續齊全的優質啤酒,他們卻硬咬定質檢不合格。說是不但給他們造成了相當的損失,而且損害了他們的聲譽。”
“損害不損害,不能全用嘴說吧。”
陳林遞過一隻文件袋。裏麵有起訴狀和傳票以及反訴狀。署名興中工商貿有限公司的反訴狀注明,附有某某衛生防疫站的檢驗證書、某某等人的醫療診斷證明和醫療發票、某某工商所的處罰通知和繳費收據,以及列有代辦運輸、貨到發款等等條款的購銷合同、陳林這邊收到訂金的銀行回單。
劉元元研究了好久,說:“天衣無縫。”陳林當即要往起站,恰好聽到了元元接著的又一句感歎:“這種一麵倒的合同糾紛,我還是第一次看見。甚至聽都沒聽過。正常案件就是百分之百勝訴,也會有一些紕漏,不像這樣無可挑剔的十全十美。大開眼界的同時,越想越奇怪。”
元元又看一陣,突然問:“金波浪在你們這裏批發多少錢一箱?”
陳林說:“一箱十二瓶。淡季三十五元四角,旺季三十八元四角。零售看下貨點的位置和行業。大路貨四元、四元五,中等銷售點賣八元,高等銷售點賣十元以上。金爵夜總會哪邊一打十二瓶,隻是換了個瓶子和標簽,開價六百六十六。”
他提前回答了元元的第二問,看來確實是頭腦清醒的生意人。
老三把椅子拉遠一些,回到馬六和鐵三這邊,點燃了一支香煙。鐵三問馬六:
“六哥,元元律師喝啤酒嗎?”馬六一邊搖頭,一邊扭頭遞話說:“劉律師,我愛忘事。想到就說。我們是別人笑話的‘兩個回回是真戒口’。一點忌口都不敢破。以後吃飯,你要喝酒就自己點。”
元元看看馬六,看看鐵三,又看看離自己遠一點卻貼近了鐵三的老三連副。按照自己原先的思路說:
“我聽說過一類騙子公司。你隻要有貨,他就高價買。你隻要要貨,他就低價供。或者錢或者貨,隻要到了他們手裏就是羊入狼口。打民事官司,他橫生枝節,最少拖你幾年。報詐騙立案,他的法人代表伺候著坐牢。往往還態度很好,主動請求多判幾年。為什麼呢?他們都是真正老板雇來的窮地方農民。平常日子白領工資,如果坐牢工資就加番。”
老大聽得非常專心,問:“這個是騙子公司哞?”
“不像。他們結算價隻有每箱三十四元八,另外還要樣品、促銷費什麼的,約定的自然損耗也偏高。這樣的條件,十分苛刻。一般不大容易談下來。”
陳林解釋說:“那時,我剛剛拿下金波浪的省外總代理。心裏希望盡快拿下一些說的響的業績,給金波浪看看。”
劉元元承諾說:“我可以代理這個訴訟。前景如何,需要調查以後才能說話。如果就是起訴狀上的事實,敗訴的可能性真的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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