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女隨從風擺弱柳一樣就來接元元的筷子,濃鬱的香氣立刻撲人心肺。十頻道說過,靠聞就能斷定女人的檔次。香味是開花植物自衛的武器,但凡甜膩就隻會招害蟲。所以,凡是使用甜膩味道化妝品的女人,素質絕對不高。幾乎背過氣去的元元,腦子裏飛速掠過十頻道的陳年舊話。側身告訴自稱白四的不速之客:
“不好意思,我媽管得太嚴。一直不許我吃別人家的東西。所以,除了茶水,我從來不吃當事人的。”
白哥眼珠一轉,從上到下重新打量過劉元元:“那好。尊重高於一切。劉律師不肯賞臉,我就在公司靜候大駕。”
他招招搖搖走了,店老板使白毛巾擦著手過來:
“湯涼了。我給你換一碗。”
“謝謝。”劉元元大筷子吃著,像是無意地問:“你們像是很熟?”
店老板受寵不過地說:“那裏敢。人家做的大生意。不像我們賣的塊塊錢,掙得毛毛利。說真的,我連人家大門朝哪都不知道。”
“大門?我看除了天安門,沒有比你老板這更大的店門!”陳林派來的古光榕,笨拙地吃著拉麵,適時湊上了話頭。店老板高興地笑眯了眼:“那裏敢。我這是店招四方客,賓主一家親。人家做的大買賣,一張支票能買半條街。”
吃完飯,元元送走書記員,就到了上河工商所。案卷附錄的罰款單,有一份應該來自這裏。接待元元的副所長收下介紹信,說經手人學習去了,別的人都不大清楚詳情。約定三天以後再來。接著,元元就又到了出具另一張罰單的上河衛生防疫站。同樣沒有見到經辦人,也約定三天以後詳談。跑了多半天,等於白遛腿,元元並不太懊喪。拿到起訴狀,她在短短時間就想到了很多。但是比起吃麵時親眼見到的聽到的,工商所一臉莊嚴的副所長,防疫站目光閃爍、不肯暴露身份姓名的接待人員,統統超出了她最壞的估計。……特別是接待自己的書記員就和自己寸步未離,顯然不可能通風報信,白四竟然知道了自己閱卷時作了大量摘抄!她坐在政府招待所二十元一天的單人房裏,用服務員送來的溫吞水泡著腳,無端記起來一句不知那裏聽來的話:
“強龍不壓地頭蛇啊!”
剛剛倒掉洗腳水,門上響起輕叩。古光榕提著一個人造革的旅行包進來,興高采烈地說:“我太佩服,不,太崇拜你了!劉律師!”
他一麵說,一麵從旅行包裏取出一瓶金波浪啤酒:
“下午,我拿了一瓶到沿河街燒烤市場去打問了一圈。說是要招待我們那裏來的旅遊團,客人點名要吃燒烤喝金波浪。攤主們說,他們過去賣過一段時間金波浪,確實物美價廉。現在那裏都進不到貨了……”
“什麼時候?我是問,他們什麼時候賣過?”
“時間剛好對的上。而且除了我們供給興中公司那批貨以外,金波浪再沒有給這裏供過貨……”古光榕眉飛色舞地說著,突然自己泄了氣。“不過,我也打聽到了,興中公司的白四,是市革委會白副主任白政委的二公子。”
“二公子!二公子怎麼會是白四?”
“白四是他自己叫出來的。天老大,地老二,財神老三,他老四。”
相對無語,古光榕說:“我給我們老板打了電話。他說,一切由你做主。對方勢力太大。吃虧賠錢,他都認了。”
劉元元想了想,重新穿襪子穿鞋:“走。沿河街看黃河去。”
剛剛擺脫物質貧乏,能夠吃飽了的市民,表現出驚人的食欲和購買力。白天還是重要交通通路的沿河街,夜裏滿都是扶老攜幼的覓食者。一把把大蘑菇一樣撐開的遮陽傘下麵,懸吊著裹了紅紙塗了紅漆罩了紅塑料燈罩的大號燈泡。提前串好的牛羊肉鮮魚以及羊腰子牛***非常招引食客地等著被選中,走過烈火烤架,進入口胃肚腸。
坐著的十不過一二,走路的人超過一半,其餘的象黃河灘上盯緊水麵的老等(鷺鷥類魚鷹的俗稱),急不可耐地等著空閑下來的座位。性子急的小夥子,圍成大小不一的圈子,席地而坐,中間戳著成捆的啤酒,大呼小叫地招呼攤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