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睡得很不安穩，被子枕頭全汗濕了。雖然躺了一夜，可是比熬了通宵還累，渾身都不舒服。不停氣地點頭招手送走姐姐，劉元元匆匆趕到了市中院。牛國恩調到中院來了，擔任新成立的少年法庭庭長。發現她閱卷聚不起精神，看不幾頁就拿指頭按揉太陽穴。勸她說：
“累了就歇歇。雖說人沒有累死的，太累了畢竟不出活。”看她笑笑，還是幹耗時間，牛庭長又說：“遇到難題了？說出來，大家幫你參謀參謀？”
參謀？參謀什麼？在夢裏莫名其妙地跟著智利民拚了一晚上的命，稀裏糊塗地替他操心著急，嗓子都在夢裏喊啞了。讓劉元元怎麼說？
智利民真是白起了一個好名字，不但蠢而不智，而且害人不利民！春節時候，打扮的像個農民工，跑到鐵路新村的家裏，一個人吃了兩個人的飯。走掉以後就又無聲無息。象粗野竄進人家的一場風，撒土揚塵，吹倒了瓶瓶罐罐，忽地一轉就無影無蹤了。偶爾來個電話，也是胡拉亂扯。死人，任務不能說，不能問，人怎麼樣不屬於秘密吧？越想越煩，幾乎到了忍耐的極限。突然，小焦大喊大叫著，領來了風塵仆仆的智利民。她像是吃了喜鵲屁一樣笑咧著嘴：
“劉老師，有人找！”
智利民放下沉甸甸的行李，彎腰取出一隻白蘭瓜，遞給湊巧遇上的小同鄉：“謝謝你！”一回頭，看見劉元元已經換掉了拖鞋，挎起了挎包。顯然是要出門的樣子。憨厚一笑：“來的不巧？”
劉元元白他一眼，等乖巧的小焦離開才發作說：“什麼巧不巧？不出去喂你的肚子，我害怕包處長笑話！”
智利民抹抹臉，又是露齒一笑：“還真是。你這一說，肚子馬上咕嚕嚕叫。”
集聚了各種特色小吃的**坊夜市上，劉元元要了一碗八寶稀飯，慢悠悠地拿調羹舀著，一口口吹氣。智利民餓瘋了似的，又是一番狼吞虎咽。
劉元元訓斥他：“注意些群眾影響，別危害警察形象！”
智利民委屈地看看自己穿的老百姓衣服，想想釋然了：“嗷。這是dashengcheng，認識我們大律師的人多……”
劉元元看看他拿筷子的左手，咽下了又一句厲害話，改問他：“你怎麼突然成了左撇子了？”
“嘔。沒事的時候，一高興就練練，不一定哪天就有用。”智利民繼續嬉皮笑臉，試圖把手換過來。無奈右手不大聽話，啪地一聲，筷子落了地。劉元元眼淚出眶，起身另拿一雙。恨恨地怒視過去，遞進了他左手上。智利民啞了。從他們認識算起，第一次顯得有些狼狽。失盡了像是天生俱來的豪邁和瀟灑：“謝謝！”
在律師所對麵的公安廳招待所，智利民右胳膊的刀傷讓元元人贓俱獲。他俯首低頭，誠懇檢討了自己麻痹大意、個人英雄主義、事前準備不足、聯絡環節薄弱、嘻嘻哈哈、稀裏嘩啦的種種錯誤。但是，對於自己可以誇耀一番的地方，總是語焉不詳。劉元元終於承認自己無能，不是這類受過特殊訓練的人的對手，惱火地宣布：
“就你這個大帽子下麵開小差，百分之百屬於從重情節！”
“終身監禁好不好？”
劉元元心頭一顫，看看滿麵虔誠的智利民，又是淚水盈目：“這算什麼？”
智利民屈起一條腿跪下：“嫁給我吧？元元！”
劉元元雙手緊捂自己麵孔，死死趴在桌子上。智利民跪了許久，恢複樂和率真的天性：
“大律師，法律規定不許刑訊逼供！”
劉元元從指縫裏瞥他一眼：“自虐狂！”
“你還沒有答應我呢！”
“我不管！你問我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