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柀栁逭? 戰鬥(1 / 2)

宿醉過後的早晨,總是痛苦又懊惱。走起路來仿佛踩在棉花上,一閉眼,滿世界都在緩慢而有規律地旋轉。

張媽貼心地準備了豆漿稀飯和小菜。吃過早飯隨手拿起報紙來看,近日裏滿眼都是“怪西人案”的消息。

案件的主角是共產國際在遠東的最高領導人諾林。他因為英語翻譯的出賣而被捕。而他的英語翻譯是個老資格的共|產黨員,看樣子這人手裏的料不少。不知道背後還有多少人被牽扯進來,又有多少人被秘密地逮捕甚至殺害。已經很長時間沒見阿東哥了,雖然身處同一個城市,卻沒有辦法像普通的情侶一樣約會逛街,連打電話也不行。

我若想見他,自有一套約定好的秘密方式。而這一次,想要見麵的訊息已經發出去幾天,卻一直沒有回應。雖然早早通知過他我會搬到秦公館居住的消息,可是難保他高速運轉的腦子不會忘記這樣的瑣事,越想越心神不寧起來。

一連幾日,先是輾轉反側無法入眠。入睡後更是噩夢不斷。我知道自己迫切需要見阿東哥一麵,否則會因為焦慮而瘋掉。

湊巧傅斟去曹家渡辦事,坐他的車子過去。勞他在路口等我半小時,傅斟不放心,讓阿三跟著我。

我倆穿過兩條弄堂,眼看著再過一個街口就到阿東哥的住處了。前麵的人群忽然一陣騷動。幾個穿黑褂子戴禮帽的男子氣急敗壞地迎麵走來,嘴裏罵罵咧咧。有礙路的人抬腳就踹舉手就打。阿三湊到我耳邊小聲囑咐著:“躲遠點走,這些人是秘密警察,橫著呢。”

那幾個邊走邊四處搜尋,其中一個頭頭摸樣的訓斥道:“一個讀書人都對付不了,一幫無能的廢物。”

邊上幾個抱怨著:“誰知那個共|匪竟能變出□□來。”

我的心一瞬間提到了嗓子眼,跳動得整個胸膛都在咚咚作響。

他們說的是阿東哥嗎?在這個地點,是讀書人,是共|產黨,有武器,那應該是他沒錯。如果是阿東哥,他現在又在哪裏,是否安全呢?趕忙向相反的方向望去,在人群中搜尋阿東哥的背影,心裏越慌亂,越恍惚覺得每一個高高瘦瘦匆匆行路的背影都像他。

平時聽廣播看報紙,漫天都是捉拿“赤匪”的消息,總覺得那隻會發生在別人身上。這樣的身份於阿東哥,在我看來隻有浪漫、刺激和敬仰。我不能想象他也會被抓住,會被嚴酷的刑罰逼問,會被折磨被殺害。此時此刻,我該怎麼做,才能幫助他安全地逃走呢?

正是附近工廠下班的時間,女工們嘰嘰喳喳魚貫而出。工廠對麵的馬路上,一輛黃包車停在那,車上下來一個油頭粉麵流裏流氣的男人。

我的腦子忽然靈光一閃,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胡亂揉搓兩把頭發,拉起旗袍的袖口,三步兩步衝過去,揪住那男人的衣領,故意扯開嗓門叫嚷著:“癟三,白嫖不給錢,姑奶奶找了你好些天了,今天可得把帳算明白了!”

那男人一頭霧水地楞住了,半張著嘴看著我,好半天才罵出來。女工三三兩兩圍上來,指手劃腳議論紛紛。可是場麵還不夠大,反正豁出去這張臉了,我嗓門拉得更高:“嫖不起就別學人家出來白相。兩塊大洋都付不起,幹脆去找野雞啊!再不濟讓你老婆出來賣,養著你啊。”一邊叫嚷著一邊偷瞧身後,人群秘密麻麻地聚攏,阻塞了整條小街口。先前那些秘密警察夾在人群中,進退兩難無計可施,隻能抻長脖子四處搜尋。

被我無辜冤枉的男人惱羞成怒,重重推了我一把,我向後倒去,幸好手胡亂抓到了黃包車的一角,才沒難堪地摔個四腳朝天。

那個男人不依不饒,舉起手一巴掌向我打過來,我本能地閉緊了眼睛,片刻光景,確信那一巴掌並沒有打在我臉上,原來阿三及時衝出來架住他,趁他還沒反應過來,一拳將他打倒在地,拉起我轉身擠進人群。我低頭彎腰在一堆散發著汗臭味和灰土味的胸腹間穿梭。幸虧阿三一直緊緊拽著我的手,生生將我拖了出來。

兩個人連滾帶爬回到車上,氣喘噓噓麵紅耳赤。阿三顧不得解釋,推搡著司機的胳膊崔他趕緊開車。我倆仰倒在座椅上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傅斟一臉疑惑地打量著我們兩個:“看你們這幅尊榮,是打劫了別人,還是被人打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