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生命的禮讚(2 / 2)

改革開放後,在黨的好政策引導下,馬清花一家勤奮勞作,發家致富。九十年代前後,她帶著兒子、孫子栽果園、養奶牛、開油坊、辦公司,日子越變越紅火。馬清花年紀稍大時,生活的熱情更加高漲,她在宅院養雞栽花種些青菜,還服侍著四代人,過著四世同堂的生活,她的兒孫們忙在外麵,她忙在家裏。她通常早晨五點起床,揉麵烙餅,燒水泡茶,家人吃過早點各自忙生計去了,她喂過雞羊,將水從井裏一桶桶提上來,灌滿家裏的水缸,然後打掃庭院清理衛生,下地摘菜準備午餐。一大家子的午餐一般煮一大鍋米飯,夏天她炒幾樣新鮮蔬菜,冬天炒羊肉粉條酸白菜,那是她自己醃的菜,味道醇厚。馬清花每天要做十幾口人的飯,難於想象她彎著腰圍著火爐轉鍋的樣子,不厭其煩的讓那一鍋米飯在炭火熏烤下一點點煮一點點蒸,直至米香味溢滿屋裏屋外,吃到嘴裏香甜糯軟。

馬清花熱情、和善、堅韌,無論白天還是深夜,一家老小從外麵忙碌歸來,她都會捧茶送飯,噓寒問暖,鄰居啥時求她幫助,她都義無反顧地盡自己所能伸出援手。每一次見麵,她一雙純淨慈祥的大眼睛總迎著你,總會把笑容寫在臉上,一副誠懇善解人意的樣子。她不好修飾,常常是一身黑布衣褲,頭發裹在黑色的絨帽裏,一雙布滿老繭粗糙的手忙碌不停。幾十年來她與家人與鄰居和睦相處,被傳為一段佳話,她的家成為納家戶遠近聞名的模範家庭。

馬清花似土地似空氣一般平常,誰也不會感覺到她的重要。忽然一天夜裏,她睡去再無醒來,家人感覺天塌地陷般的哀痛,這才意識到,她患小疾不肯進醫院瞧病,說扛扛就痊愈了,可她沒有扛過去。

她悄悄走了!留給別人太多的思念,她一輩子,去過最遠的地方僅僅是去了幾趟縣城。她沒吃過山珍海味,沒穿過華裳霓服,沒掛過金銀玉佩,僅僅靠著品高行端贏得了鄉鄰親人的愛戴。

她歸真那天清晨,按習俗,回族無常當天需要入土。馬清花全身被清洗幹淨穿起白色的“克凡”(層層包裹的棉布)後,由四名親人托著她的身體,把她放進了一個長兩米,寬三尺的塔目匣子裏。匣子的蓋是拱圓形,顏色為深綠,綠色托著金黃色雕刻的古蘭經文字。肅穆雅致,宗教氣息濃厚。

爾後,四名穿孝服的子孫抬著塔目匣子,腳步沉重而莊嚴地走到了有著三百餘年曆史的納家戶清真大寺門前,二百餘名穆斯林已等在那裏參加她的“者那孜”,即回族的殯禮。

這個場麵令人感動。寒冷中,清真寺教長靠埋體站立,二百餘名穆斯林隨後排隊脫鞋肅立,在教長主持下頌《古蘭經》片斷。從宗教意義來說,這是生者代死者向安拉做最後一次禮拜,舉意祈求真主饒恕活著的和已經逝去的人們,減輕他們的罪過,賜予他們平安。

殯禮結束後,馬清花的子孫抬舉著塔目匣子,向公墓地區送靈。那裏早已挖開一個長形墳坑,上麵是弓形下麵是平底,子孫四人打開塔目匣子,一人先鑽進坑內,其餘三人在外,將埋體緩緩接入坑內,頭北腳南而臥,臉側西方(聖地麥加的方位)。之後,子孫用土坯堵好洞口。下葬過程中,眾多阿訇滿拉大聲誦經,公墓四周,在一片白雪皚皚中,坡上坡下跪滿了為她送葬祈禱的人。

人們的虔誠以及對謝世的馬清花的崇敬,讓在場的親友震撼難忘。我想,已經歸真的馬清花是頭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領受這隆重的場麵,頭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被眾人視為核心人物。那一刻,漫天飛舞的雪花就像從天而降的哀思,我仿佛清晰地看見她笑容可掬地向人們揮手作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