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1 / 3)

所謂秘窟,首要的條件是秘不為外人所知,甚至自己的一些無關緊要人員,也不宜知道秘窟的所在。

既然暴露了,不論是有意或無意的暴露,就必須立即放棄,遷地為良,暴露了的密窟已失去秘的價值。

南都老店的秘窟,顯然是故意暴露的,神劍秀士帶了桃花三娘公然進出,稍有經驗的眼線,也知道秘窟的主人,有放棄的打算了。

果然不出所料,黃自然出現在店踩探。

任何人皆可以料出,這處秘窟必定在黃自然走後,立即撤銷另換處所,這裏已無利用價值。

海揚波的眼線,把秘窟撤走的經過,看得一清二楚,走狗們退掉客院,共有二十餘名身份甚高的人遷出,撤得相當匆忙。

跟蹤的眼線,發現二十餘名走狗,分為四組撤出聚寶門,過了河便向西繞城急走,半途在河邊弄到一艘船,順流直放三汊河鎮。

秘窟已撤銷,任何人也深信不疑。

南部老店依然旅客來來往往,本來就是城南的老字號名客店。

黃昏是落店的時光,店夥們忙得焦頭爛額,誰也無暇理會本身工作以外的事情,百十名店夥進進出出,誰也沒留意在店內走動的人是何來路。

旅客眾多,事實上誰也弄不清到底那些人是不是旅客。

老字號的名旅店,規模大的,有一二十座客院十分平常,一次投宿三五百名旅客是常事。

南都老店僅照料五間門麵的店夥,就不少於十名。

全店把店東仆婦全算上,三百名隻多不少,一天需要多少開銷可想而知,所以該店接納五百名旅客平常得很。

客院雖多,但分區管理有條不紊,旅客們最好不要亂跑,跑錯了客院亂闖客房,很可能挨揍,因此深入內部的幾座客院,通常接納有眷的旅客,偏僻清靜,免受不三不四的旅客打擾。

住於西南角的那座客院,平時就不接納身份不高的旅客,也就沒有雜七雜八的人進出,負責伺候的三名店夥與五名仆婦,也比其他客院的店夥清閑。

晚膳皆直接送入上房,可知該座客院的旅客必定有女眷,不便至膳堂或本店所設的酒樓進膳。

院是沒有盆景的花園式大院,四周懸有照明燈籠.顯得靜悄悄,旅客們都早早歇息,不再出院走動。

偶或有經過廊下的店夥,也輕手輕腳避免驚動旅客,高級客房區與普通大眾化客房區,有明顯的不同:前者幽雅,後者嘈雜。

這座幽雅清靜的客院,距先前走狗們包下作為秘窟的客院一東一西,間隔了好幾進院落,本身有多少間上房,恐怕隻有本院落的店夥才知道數目,數量不少於十五間,走道曲曲折折,夜間不懸燈便難以舉步。

其一間上房燈火明亮,外間有三位女旅客在燈下品茗,店夥收拾膳具後沏來一壺好茶,識趣地不再主動前來問候。

這間上房的主人,赫然是太虛瑤姬傅靈姑。

秘窟撤走了,她卻不走。

這裏的秘窟,本來她是主事人之一。

當初在北郊首次遇上桃花三娘,她就向桃花三娘表示,獲得消息,可向南都老店找叫朱權的人通風報信。

可知朱權是負責坐鎮的主事人,她是負責行動的指揮,朱權在明,她在暗,合作無間,相得益彰。

明撤暗留,留下的人,必定是可以獨當一麵的,精銳的精銳,可主宰變局的名家高手。

她就是名家高手,黃自然把她列為最強勁的對手,不論是鬥智或鬥力,雙方表現得旗鼓相當。

“傅姐,你該早些歇息了。”左首那位流露出妖氣的美麗女郎放下茶杯歎了一口氣:

“天已經黑了,顯然緊急兜捕計劃落空,不需我們這裏的人快速趕往策應,今晚不會再有事,早些歇息養精蓄銳,明天恐怕更為忙碌更為辛苦呢!這個黃太爺小匪實在難纏,比狐理還要狡猾.一有風吹草動就迭出奇招讓咱們措手不及,被他牽著鼻走,可惡!”

“我們人多,必須有計劃地行動。他不同,像孤魂野鬼,說動就動,心血來潮就任意為之,這種成了精的江湖高手,本來就不易對付。”她有承認失敗的感慨,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我實在不明白,陳老先生為何不見機撤離南京?隻消留下一些人拖住他,就可以與王爺到外地逍遙了。”

“問題全出在江小丫頭身上,王爺非要得到她不可。”美麗女郎苦笑:“金陵脂粉揚州美女,天下聞名自古已然。古人腰纏十萬貫,騎鶴上揚州;上揚州幹什麼?大家心知肚明,說穿了,揚州人臉都會氣歪。王爺挾權勢潛至金陵上揚州,就是受了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幸名的影響。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十全十美的少女,而且到手又丟了,他肯甘心願意割舍?所以逼著我們和黃太爺拚命,不搶回江小丫頭絕不甘休,傅姐,認了吧!”

“倒黴的是我們呀!”太虛瑤姬沮喪地說:“三五個人對付不了他,咱們又不能公然大舉出動,真煩人。天黑了許久,各組的人是否撤回了?”

“怎能知道呢?人都追散了,有些甚至可能追出城,撤回也不會來這裏報到。歇息吧!今晚用不著我們這裏的人出動的,白天也掌握不住他的去向,晚上更無希望。我到前麵看看,值夜的人必須勤快警覺些。”美麗女郎喝掉杯茶,置杯而起。

另一位年女人也離座伸伸懶腰,姣好的麵龐呈現疲態,可能奔波了一天,顯得有點精神不濟。

這年女人地位不低,但懶得說話神色冷冷地。

打嗬欠剛閉上嘴,這女人的神色突然一變。

“噤聲!”年女人警覺地低叫,疲憊的神情一掃而空,神色更為冷森,雙目放射出冷厲的光芒。

太虛瑤姬反應也快,迅速吹熄了兩座燭台的蠟燭,悄然而起,本能地挪動佩劍和百寶囊。

“內間。”美麗女郎低聲說,伸手指指門簾低垂燈火明亮的內間。

內間是宿處,上房才有內外間。

現在,隻有內間是明亮的,從門簾透出的光度有限,外間幽暗,處身暗處的人有利,可以偷襲,處身明處的人,不敢貿然往暗處衝。

以暗待明。入侵的人非衝出來不可。

久久,毫無動靜。內間似乎沒有人,無聲無息。

三個女人像呆瓜,等侯來人掀簾衝出,也像三隻餓貓,守候空的鼠穴準備撲上。

“聽覺出了差錯?”年女人喃喃低語。

“疑神疑鬼?”美麗女郎也自問。

“的確有古怪的聲息呀!”太虛瑤姬的語氣其實並不穩定,信心不足。

“應該不可能有鼠竊光顧。”年女人也信心不足。

“姓黃的絕不可能找到這裏來,誰也不會重臨已被放棄了的秘窟。”美麗女郎的話有肯定成份了。

“出房招呼我們的人。”太虛瑤姬提起黃自然便有點心虛。

“傅姐,你想讓人笑話嗎?”美麗女郎不以為然:“如果裏麵沒有人,你我怎麼解釋?假如裏麵真是一個鼠竊,豈不更為難堪?我們三個人可以翻江倒海,卻被一個鼠竊嚇得向屑下求救,你笑得出來嗎?”

“我去看看。”太虛瑤姬把心一橫,要豁出去了。

客房是她的,她非進去看不可。

“我來。”年女人攔住了她,雙手分別伸向兩人,掌心有一顆小丹丸:“解藥。”

太虛瑤姬畢竟是主事,發現警兆,她自己大可不必親自察看,所屬的爪牙必須奮勇打頭陣,不需她下令派遣,這是地位高者的特權。

年女人的雙手開始揮舞,隱約難辨實體的淡青色暢末,化為陣陣輕霧,片刻便充滿全室,當然也從門簾的縫隙,向內間飄入。

又片刻,毫無動靜。

“我們真的心虛疑神經鬼。”年女人呼出一口長氣,有點沮喪:“姓黃的聲威,把我們鎮住了。”

“他能一舉殲滅玄武門,誰也沒有麵對他的信心。”美麗女郎的口吻更泄氣:“除了倚靠人多,我們毫無所恃,陳老先生認為對付得了他,天知道會付出多少代價?就事論事,這狗東西還真非得除去不可,不然所有的人,都沒有什麼好混的了。”

“點燭吧!不必自怨自艾了。”年女人一麵說,一麵徐徐向內間舉步。

太虛瑤姬用火折,點燃了兩座燭台的四枝大燭,外間重放光明。

年女人大過自恃,以為所散放的輕霧十分可靠,裏麵如果有人,早該發瘋般衝出來送死了,因此掀簾時,雖懷有戒心,卻不怎麼介意。

簾一掀,有物隨簾動飛出,啪一聲在眉心著肉,碎片爆散。

是原來放在內間的茶具小茶杯,擊眉心碎裂,可想而知力道必定不輕,眉心是要害,即使已經運功護體,也禁受不起這種強勁力道的重擊。

年女人呃了一聲,仰麵摔倒立即昏厥。

裏麵有強敵,無可置疑。

太虛瑤姬大駭,火速拔劍。

美麗女郎一聲不吭,悄然向房門退,連拔劍的勇氣都消失了,似已知道內間的人是何來路。

年女人的輕霧,是極為霸道的心瘋散,嗅入肺溶入血立生作用,人形如瘋狂,大叫大嚷拚命撕扯衣衫,然後是肌肉,那情景極為恐怖,全身成為爛肉,叫聲久久才氣絕。

連這種霸道絕倫奇毒,也製不了內間裏的人,奇毒的主人反而像立即被殺死了,外間的兩個女人,根本就不知道年女人是如何被殺的。

可想而知,內間裏的人,成是黃太爺,在南京沒有其他的人敢和她們作對。

房門緩緩拉開,女郎戒備著倒退出房,準備一退出走廊,就發警訊召來其他客房的同伴支援,因此目光緊盯著內間仍在微動的門簾,忽略了身後幽暗的走廊,本來走廊如果有人,也將是她們自己的夥伴。

一聲悶響,後腦一震,便失去知覺,跌入打她的人一雙強勁的手。

房門被拉回,虛掩回原狀。

太虛瑤姬的目光,也緊吸在內問的門簾上,心快要跳出口腔,握劍的右手掌心直冒汗,左手緊握暗藏的法寶,似乎不易控製。

心一慌,扭頭看同伴,心更是不安,同伴美麗的女郎已經不見了。

隻剩下她一個人啦!大事不妙,人是怎麼失蹤的?難道被攝走了。

扭頭向房門瞥了一眼,房門是掩上的,倉卒間沒留意門栓是否在閂的定位,想到的是同伴並沒出房。

任何一個心虛逃走的人,出房之後絕不會把門更新關閉,那會失去刹那的時間,至少耽誤遠出十步的距離。

“什麼人?出來!”她硬著頭皮厲叫。

這種高雅的上房,外間可以作為待客廳,可設酒筵,可容納三五個隨從或奴婢住宿,因此相當寬闊,把大八仙桌移開,三五個人搏鬥,盡足施展。

她不能進內間拚命,內間比外間窄了一半。沒有回音,沒有聲息,可是,門簾卻有節拍地輕輕前後擺蕩。

“到底是什麼人?”她再次沉喝。

一聲輕咳,門簾一掀,有怪影晃動。

她左手連揚,冷芒破空,破風聲尖厲,共有七枚暗器連續貫簾而入。

“七煞追魂針,厲害!”內間傳出怪怪的嗓音,像在用鼻腔說話。

“你是誰?”她心又慌了,浪費了寶貴的七枚七煞迫魂針。

“嗬嗬嗬……”大笑聲傳出,不可能是用鼻腔發笑聲,笑聲十分耳熟。

“你……”她真的慌了。

門簾一掀,踱出她熟悉的人影。

“你希望我是誰?”青衫飄飄背著手,笑容可掬英俊瀟灑的黃自然向她接近。

“你……你……”

“來找你親近親近,昨晚你我曾經喝過交杯酒,你沒忘了吧?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嗬嗬:不知道你這位大美人,可曾想念我嗎?”黃自然擺出風流弟相,笑得邪邪地。

沒錯,是那種在教坊劃船找粉頭開心作樂的邪笑,那種即將放浪形駭的淫笑。

“你……”她突然收劍入鞘,慌張的神情消失了,換上動人的、含有妖媚的笑。

“你說我不是風流好色的淫蕩的男人,一句話就把我扣得死死的。男人天生賤骨頭,一兩句話一捧,就死要麵洋洋得意,暫時做聖人丟掉欲念神氣得很。我愈想愈不甘心,所以找你補償損失,今晚我的女伴和你的朋友都不在,孤男寡女得其所哉。來,我抱抱。”

手一張,等她投懷送抱。

黃自然知道她的轉玄功了得,貼身搏擊十分危險,要江小蕙避免和她貼身纏鬥,自己卻不怕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