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1 / 3)

秦淮內河有許多橋,每座橋皆是行人擁擠的交通要道,貫穿兩岸的市街,天黑之後仍然人來人往。

朝天宮西南的鼎新橋,位於夜市的心。東麵是太平橋,西麵是崇道橋。三條橋貫通附近幾條大街,店鋪林立,夜市滿街燈火。

夜間在這一帶跟蹤盯梢,是十分困難的事,如果人手不足,更是難上加難,因此有心入夜間在此活動,安全性極高。

黃自然與江小蕙扮成小市民,薄暮城門關閉之前,乘人潮湧入城內,立即失去蹤跡。

他倆不怕有人跟蹤,神出鬼沒到了鼎新橋,已是二更末三更初,夜市正閹人潮漸散。

池隱身在橋東的兩株大柳樹下,江小蕙則倚在橋頭的石柱旁觀看河景。

西麵來了一個高瘦的人影,在他所隱身的柳樹下貼站在另一側。

“畫了一張圖。”那人反手將一個小紙團塞入他的手:“說明頗為詳盡,按圖索驥,應該不會有差錯,正確度可靠。是我親自跟監兩天證實的。”

“謝謝,你們可以信賴。”

“還有需要小的效勞的地方嗎?”

“夠了,謝謝。”他再次道謝。

“祝順利。”那人悄然由東麵走了。

他將紙團納入懷,泰然自若到了橋頭。

“那是什麼人?”姑娘忍不住好奇。

“請不要問。”他低聲說:“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事關生死大事,牽涉一些人的隱秘,那是我和他們之間,絕不容許走漏的生死機密約定。”

“對不起。”姑娘悚然而驚,後悔問了不該問的話。

“我到小雷音找四好如來要他的命,就與這個人有關。你隻要知道,我行事頂天立地問心無愧。”

“我才不會懷疑你的為人處事呢!”姑娘俏巧地伸手掩住他的嘴,掂起腳尖,親呢地吻他的肩窩,在他耳畔俏巧地羞笑:“就算你掂著劍,闖進人家大閨女的香閨,我也……”

“也要跟進去把那大閨女的嘴巴撕爛,你狠盯著太虛瑤姬的目光,就是那種表情。”

黃自然打趣她:“她將是你最大的威脅,日後碰頭,你千萬別讓她纏住你,別妄想撕她的嘴。”

“這妖婦工於心計,我會小心地提防她使壞。”姑娘已改掉驕傲自負的心態,對太虛瑤姬懷有強烈的戒心:“她那種多變的嘴臉.笑裏藏刀的作為,我實在很怕她,真想不擇手段用暗器斃了她永除後患。”

“她主要的任務,是把你捉回去交差,不得不多用些心計。有我在,她知道成功的機會不大,隻好從邪門外道手段,施展渾身解數妄圖僥幸。我擔心……”

“擔心什麼?”

“如果她被逼急了,不得不與魔爪喪門聯手對付我,遠攻近博配合得宜,將穩操勝算。”

“哎呀!”姑娘失聲驚叫。

“我不會讓他們有聯手的機會。”黃自然的口氣信心十足:“我不是一個追逐名氣聲望的高手名家,不會為了保持聲望而一言不合拔劍死鬥,你能保證他兩人永遠不走在一起嗎?我是很有耐心的。”

“魔爪喪門這個老魔,真的很可怕嗎?”姑娘關切地問:“江湖朋友提起這個人,幾乎人人變色,但真正見過他,與他打過交道的人,好像沒有幾個。”

“人的名,樹的影;對老魔懷有恐懼的人,誰敢跟老魔打交道?與他打過交道的人,十之八已經死在他的魔爪下了。”

“你對老魔的估計……”

“我一點也不在乎他,雖則我不曾見過這個老魔。在心理上,我把他列為最強勁的對手,並不敢低估他,所以希望與他碰頭時,不要有他的爪牙在旁助威。以王屋三妖來說,一比一他們一定死,三比一他們也奈何不了我,他們不可能獲得同時進招的聚力一擊好機。我想。他會來找我們。”

“這期間沒有人見到他,會不會是走狗們故弄玄虛。抬出老魔的名號壯聲威,其實根本沒有這個人在王府做走狗頭頭。”

“當然也有此可能。”黃自然挽丁姑娘進入一條小巷:“但我們不可有此一廂情願的想法。”

“猜想而已,狗王已嚇破了膽,不會讓他離開左右。他其實也不敢擅離狗王左右,狗王的死活,影響他日後的禍福,保護狗王也等於保護他自己。但如果有機會,他必定全力對付我,行致命一擊永除後患,我威脅他的安全,不除掉我,他哪能安枕?我如果不殺掉他,也就無法對付那個狗王,所以我與他之間,早晚會麵對麵徹底了斷的,這一天必定會發生。”

“自然哥,好像走錯了呢!”姑娘突然對進入的小巷起疑。

“我感覺出有人跟蹤,擺脫他。”黃自然低聲說。

小巷幽暗,兩人腳下輕靈如貓。

“何不捉來問口供?”

“不可能有需要的口供,捉反而打草驚蛇,從屋上走。”黃自然挽住姑娘的纖腰,躍登店麵的屋頂。

他倆在一條小街段,租了一座民宅暫住,付了一月的租金,準備住一兩天。

這條小巷距所租的民宅,隔了兩條小街。

從屋上走極易擺脫盯梢的人,出其不意從偏僻處躍登,盯梢的人即使發現了,也不敢從躍登處追上,一追就暴露行藏。

在幽暗的小巷上屋脫走,幾乎可以保證必可成功脫身。

飛越第一條街,第二條街……這些小街寬僅丈餘,飛越輕而易舉,已位於夜市外圍,小街行人稀少,即使有人拾頭上望,也不易分辨飛越的怪影是人是鬼。

“到前麵街角,潛伏在瓦溝等我。”黃自然在越過一棟小樓之後,指示姑娘向西南角繼續飛躍,他卻向下一挫,隱沒在一處脊角陰影。

姑娘知道他已有所發現,準備應變了。

第一個黑影出現,後麵又出現另一個乍現乍隱的怪影,距第一個黑影僅隔了兩座房屋,第一個黑影居然不曾發現身後有人跟來。

第二個怪影身法之快,委實駭人聽聞,乍起乍停、有如鬼魅幻形,看不清形影,停時候忽失蹤,起時眨眼間便在另一處隱沒,在屋上乍現乍隱忽左忽右,即使是冷眼旁觀的人在附近潛伏。也難看清怪影的真實輪廓,很可能誤認是妖魅幻形,或者自己眼花。

第一個黑影越過黃自然隱沒處的屋頂,這才發現目標失了蹤,伏在瓦溝近脊處,警覺地向四周用目光搜尋可疑征候。

前麵毫無所見,四周毫無動靜。

“咦!”黑影自言自語:“會不會跳落小街去了?或者從某座天井跳下到了住處。

唔!可能潛藏在這附近,真該早些迫上的,也許我真的老了。”

黃自然和姑娘有意擺脫盯梢的人,躍走的速度驚人,這個黑影拚命追,因此忽略了另有黃雀在後。

這一帶的民宅,大半是普通小民的簡陋房舍,高低參差,有些加建了閣樓,隱身極易,人從何處跳下消失,不易估計。

正想長身而起,右首鄰屋的瓦麵,突然傳來一聲輕咳,怪影候現。

“咦!”黑影大感驚訝,本能地站起戒備,抽出腰帶上所插的短竹棍,立下門戶全神準備應變。

是一個身材修長的人影,不是鬼怪,穿一襲青衫,手有裹劍的布卷。

已經被發現而且逼近至三丈左右。這時想脫走已不是易事,走不了隻好麵麵相對,情勢已不允許繼續追蹤。

“好高明的躡蹤術。”黑影脫口喝彩:“到了老夫左近,老夫竟然毫無所覺,佩服佩服,前後俱失,老夫老得不用了。閣下,有何見教?”

“你追蹤的兩個人,從這裏下去了?”青衫人反問,不理會他的牢騷。

不易看清麵容,聲如洪鍾,大概年紀在三四十壯年,流露在外的氣勢相當渾雄。

“不知道。”他坦然承認自己跟蹤失敗:“就這麼一眨眼,一起一落,就失去蹤跡,閣下貴姓大名?跟蹤老夫有何用意?”

“你知道所跟蹤的兩個是何來路。”

“這……”

“為何跟蹤他們?在下需要知道你跟蹤的用意。”

“無可奉告。”

“你敢不說?”青衫人厲聲問。

“嗬嗬嗬……”他大笑:“如果老夫不願說,沒有人能逼老夫說。老夫也要知道,閣下追躡老夫的理由。既然雙方都不願說,也許得用老方法解決,你的劍出,老夫的手棍派上用場。”

“你的舉動不像是跟蹤,卻像是斷後。這是說。你是掩護他倆人活動,防止有人跟蹤他兩人的暗保鏢,把你弄到手,再下去捉他們還來得及,他兩人像是已進籠的鳥。

你是我的!”

青衫人口氣十分托大,說話拔劍出鞘,聲末落人已越屋飛躍,劍發風雷攻勢急似狂飆。

“你什麼東西!”黑影身形一閃一扭,從猛烈的劍下斜掠出丈外,雙腳一點瓦麵,再旋出丈外。

“哎……”青衫人做夢也沒料到對方如此高明,右後胯挨了一手棍,幸好已經運功護體,不然胯骨必定被敲裂。

入向側一衝,踏碎了不少瓦片,總算沒向下陷落,穩下馬步不曾失足跌倒。

狂妄托大的人知己不知彼,吃虧是意料事。

四個人影倏然出現,再一閃便把剛穩下身形的黑影圍住了。

“你真有出息。”其一個黑影,冷冷地向青衫人說:“一照麵你搶攻,就挨了一擊,你真替咱們的人增光,你怎麼配稱一代劍客狂劍書生?”

狂劍書生方世豪,屠殺金陵雙鳳的凶手之一。

那次他見機逃走得快,被黃自然狂野的大搏殺嚇破了膽,把黃自然恨入骨髓,卻又不敢麵對黃自然算帳。

黑影更無法脫身了,五比一。

“如果在下真的了不起,怎麼會權充打頭陣的眼線走卒。”狂劍書生惱羞成怒:

“你了不起,你有種,你飛天虎許威的名號比我狂劍書生響亮,何不單人獨劍上前對付這個人?我等著看呢!”

“都給我閉嘴。”為首那位穿黑長衫的人沉叱:“辦正事要緊。飛天虎,擒下這個人,我要口供.小狗的下落全在他身上。”

“遵命。”飛夫虎欠身應喏:“屬下將小心留活口。”

又是一個狂妄托大的人,也許是故意氣狂劍書生。

“快!爭取時效。”

“是。”

人影一閃,劍光乍現。

黑影上當了,以為真是飛天虎一個人衝上狂狠發招,小手棍迎著吐來的劍光一探一沉,不等手棍與劍身接觸,沉下貼瓦麵滑進,伸向飛天虎的右腳踩,逼飛天虎向上跳,反擊之精妙,無與倫比。

糟了,飛天虎突然向後飛翻而起,攻出的劍是虛招,招出一半便飛翻後撤。

另兩個夜行人,同時向前一探,四掌連環吐出,掌一起風雷乍發。

全是勁道可以外發的劈空掌力,練氣半甲方克有成的神技,竟然同時偷襲,毫無高手名宿的風度,倒像一些下三濫暗算坑人。

黑影伏下反擊落空,身形還沒挺起,如山掌勁猛然彙聚下壓,想應變已力不從心。

“卑鄙……”他咒罵,奮餘力急滾。

連續砰然大震,屋瓦迸裂爆散,斷了兩根橫粱,出現一個大洞,碎瓦斷木向下砸落。

黑影被震起三尺,摔落在丈外,骨碌碌向簷下滾,手棍已拋出丈外,手腳已失去掙紮力道。

飛天虎倒翻一匝,腳一沾屋脊,重新向前飛翻,三記美妙的前空翻,準確地到了黑影的上空,身形翻正向下飄落,上體下俯,伸手急抓剛滾至簷口的黑影,輕功之佳驚世駭俗,飛天虎的綽號名不虛傳。

手剛沾及黑影的腰帶,五指疾收還沒抓牢,簷下突然伸出一隻大手,抓住了滾至簷口的黑影,另一手上升,扣住了飛天虎的手腕,立即傳出骨碎聲。

人影修然消失,全落下天井去了,傳出砰然大震,隨即一切寂然。

黑衫人與狂劍書生四位仁兄,竟然毫無戒心,站在屋頂等侯,以為飛天虎失手。沒將人抓牢,一起向下墜落,應該一沾地便可飛升的。

果然不錯,人影升上瓦麵,手劍隱發龍吟。

“不是飛天虎!”一個黑衣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