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不言離傷(1)(2 / 2)

外公應得很不耐煩:“曉得格!我還要你來教。”

蘇飛歎口氣:“曉得就好。今天我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沒說。”掛斷電話,那股憋悶在心裏,遲遲轉不過來。

就算找個清清爽爽的老太太也好啊!找這麼個……算什麼?有錢老頭找個花蝴蝶般的女人,就夠糟。他倒好,找個花蝴蝶老太!蘇飛不是個幹涉老人婚姻的小輩,看到這樣的老太,也覺打心底發怵,深覺有這麼個繼外婆,太不體麵。

話說回來,小輩找個花蝴蝶結婚,長輩還不是意見多多?小輩隻要能經濟獨立,誰肯聽長輩的。就算經濟不獨立,哭著鬧著,到最後也硬要結呢!換成長輩好這一口兒,小輩也實在沒什麼好多說的。

隻要外公真守得住錢包就好。他統共沒攢下多少,經不起怎麼浪的,真浪完了,蘇飛看看自己的舅舅阿姨、甚至媽媽,都不像肯給他全額養老送終的樣子。他還是給自己留幾個錢伴身比較安全。

蘇飛不再多想,埋頭繼續畫她的畫,炭線唰唰的融在一起,深深淺淺一片灰,慢慢看出來了,是三個女子,戴著式樣誇張的大帽子,舉杯祝酒,舉起來的是歡笑,藏起來的是悲傷。

陪君醉笑三千場,不言離傷。這是她對那場送別的紀念。

她當初用大漠星空女主離別圖替林子俊爭取到的標的,已經正式啟動。她到林子俊公司報道後,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它,三個月要趕出五個主角、十來個主要配角、近百個配角和動物形象,不包括自然場景。過山車瘋轉、所有人沒白沒黑趕工。蘇飛在汽車上畫的鉛筆草圖,也被改編為遊戲中的場景,工作室的詩人給它配了一首詞:

“塊壘原來不得消,怎對青梅,把酒閑澆。樽前無數山疊疊,誰掩愁眉,袖裏香銷。

自是人間盡灞橋,且醉斜陽,且伴風標。今宵一樂更何朝,魂斷時節,卻唱笙簫。”

和著古琴音樂,很有感覺。

蘇飛正大展鴻圖的時候,金融風暴加劇了。

首當其衝的是沈婕。盧樹鳴冒進了,在股市大折跟鬥,偏偏房地產也由牛轉淡,大部分買家持幣觀望,跟賣家杠上,他周轉資金套在裏麵,換現,難,任它套著又補不上股市窟窿,何況銀行貸款利息吃得越來越緊。

沈婕隻知道盧樹鳴忽然有陣子不來找她了。他本來就急一陣緩一陣的,自己有事業、有家庭,不能全掛住她,她也習慣了,直到為了小店聯係進貨時,聽見人說:“靠!國際市場又不好了。外銷貨有一半隻好轉內銷。內銷也要銷得動啊!我們國家頂是算頂得住,可你看看原材料物價、這工資、這消費能力……”

沈婕心裏跳一下,查了些資料,心越來越往下沉,打盧樹鳴電話,盧樹鳴就不接了,用什麼方式找,他都找不到人。

這就是出大事了,沈婕耐下性子,到他公司門口等。

S市已經進入盛夏,上午才剛開始呢,太陽就辣得像火,沈婕坐進斜對麵的茶室,叫了杯紅茶,在窗邊慢慢的等。她的手機也充足電了,小店有什麼事務,盡量先在手機裏談。這麼麻煩、這麼低調的守株待兔,實在不像她的風格。沈婕默念:“盧樹鳴,我對你總算仁至義盡。”

三天,她跟自己說,等他三天。然後她該幹嘛就幹嘛去了。小店還是要開的,不然她吃什麼?他欠的股份,她可以賣了房產補。看在他一直以來總算對她大方的份上,她就不鬧上他公司要說法了。

沈婕運氣真好,她不用等三天。

茶才嘬了幾口,盧樹鳴就來了。自從公司陷入困境,他根本每天都按時上班,沉沉穩穩的,既不提早、也不遲到。

他身旁還有一個人。一個女人。

穿著銀灰紋尖領白襯衫、茶色修身褲、暗紅色半高跟鞋,低調、和諧,踏實而不動聲色。

她是盧樹鳴的妻子,艾鬆。

自從公司陷入困境,她堅定的守護在丈夫身邊。前不久,債主曾經來鬧過,政府不希望市場出現恐慌,出手幹涉了。但真正讓債主們鎮定下來的,是她的出現。

盧樹鳴和她結婚時,已經是身家過億的盧公子,她自然也不等閑,娘家的現金流雖沒盧家利害,論起所有不動產、無形資產,怕還要壓過盧家一頭。有她在盧樹鳴後頭撐著,債主們想:“聽說他們夫妻不和,也許是謠言。”“老公真的不行了,還有老婆在呢!”“不賣盧家麵子,也要賣艾家麵子。”氣勢便緩和下去。盧樹鳴趁機陳說利害、曉以大義,承認公司現在是有難關,整個國家、整個世界也都有難關,大家一起咬緊牙關,撐過去,也就撐過去了。往薄弱環節逼得太緊,萬一引起連鎖反應,整根鏈條崩斷,誰敢說能獨善其身?誰在股市、房市一點都沒投資,誰沒欠誰的債,誰經得起一夜之間被逼兌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