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敢給她負這個責!她的擔心也有道理,但要抽專人保護她、警力也有難處,想請她到警局“受保護”個幾個吧,沈婕“抽不出空到你們那邊度假!”權衡之下,警方隻能托這一塊的民警對她多加關照,並叫街道居委會的大叔大媽們輪班兒來陪她。
這個問題算解決了,沈婕又想起來:“那你們什麼時候能把錢給我追回來?”
人命案都不一定能給出破案期限呢,何況搶劫?警察們隻好打官腔了:“盡快。我們會盡快。”
“盡快是多快?”沈婕進入怒斥階段,“我店子開張不了你們負責嗎?我晚一段時間買房子房價飛漲了你們負責嗎?我揭不開鍋你們負責嗎?”
警察有經驗,麵對傷心而憤怒的受害者,罵不還口,客客氣氣進入腳底抹油階段。
謝青桑安慰沈婕:“你有經濟困難,我先幫你。人沒事就好。警察們也會盡力幫你破案的6”
“等他們破了案,我送錦旗去給他們賠罪!“沈婕拉住謝青桑,”陪我住!別走了。我害怕!“
沈婕的安全感像個殼子,本來挺堅固的,忽然被人迅雷不及掩耳鑿了個洞,她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於是才知道這殼子有多脆弱,不僅僅是破掉的那一部分、整個兒可能都有危險,隻能抱著謝青桑,外頭還要坐個牽狼狗的居委會老太太,才敢合眼。
謝青桑無條件保護沈婕。何聖已經替她把房子空出來了,她也沒去領、甚至沒時間去跟何聖說再見。何聖隻能把鑰匙寄到她的單位。
市道不好,何聖找工作也受到影響。各家公司裁員還來不及呢,輪得到招他?但他受謝青桑這場刺激,也想明白了,老大不小的年紀,不能再不上不下的吊著、甚至——讓女人當成一個二世祖的替身?開玩笑!他何聖養活自己的能力還有,絕不是包袱。
他回了家。他爸媽開著個小小的修車鋪,修理的甚至不是汽車,而是自行車、摩托車、燃氣助動車,耳濡目染,他從小修起兩輪車來也是一把好手,可是一直嫌這份生意太沒勁、說不出口,所以一直都不肯去幫忙。現在,他想想,也是該浪子回頭的時候了。他很聰明,但是過日子有時需要的還真不是一點點小聰明,而是長久的辛苦和堅持。就算平凡一點,白米飯也很平凡,誰能離得開白米飯?
何聖背著行囊走到何家修車鋪前,叫了聲:“爸。“他爸爸油黑的雙手舉在空中,目光落在他臉上好一會兒,像是認不出他。何聖又喊了聲:“爸!”他罵了聲:“這混小子!”最末一個字消失在可疑的鼻音裏,他扔下扳手,轉身回去了。何聖撓撓頭,把行囊隨便往旁邊一丟,蹲在他的位置上,看了看那輛自行車,也就是胎漏氣了換個胎,容易!接手就修起來。有客人在店門前走過,招呼了聲:“小夥子,新來的幫工啊?拿個打氣筒,打個氣。”何聖笑笑:“嗯,新來的。打氣,馬上就來!”
何媽媽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出來一看,尖叫了一聲,樂得都不知道說啥好了,站了兩秒,端盆髒水出去,又進來,這才拉上了兒子的手:“兒子,這次回來……住幾天?”
“住一陣子吧。”何聖感覺到一股暖流透過媽媽的手心傳到他心裏。男人不習慣被感動,他不自在的清清喉嚨。
何媽媽的眼淚當場就下來了。
“喂喂,回來吃你,讓你這麼為難啊?”何聖大驚小怪,“我幫你幹活兒嘛!保證把飯菜錢賺出來。”
何媽媽推了他一把:“死小子,貧嘴死不改。”
那晚,何媽媽炒了個綠豆芽、蒸了個帶魚、拌了個黃瓜、燉了個冬瓜木耳排骨湯,還買了糟門腔什麼的,滿騰騰端上桌,她不敢問兒子為什麼忽然決定回家,生怕兒子一個不高興又拂袖離去,偷偷看看兒子側臉,心裏悄悄評判:黑多了,也瘦了,肌肉還算結實,皮膚挺糙,一看就沒吃好,不怕不怕,隻要回來了,媽媽能把他再養得白白胖胖。她瞄一眼老公,很怕他犯起牛脾氣,把兒子罵擰了,幸好何爸爸埋頭扒飯,雖然對逆子回家沒表示任何歡迎,至少也沒出言教訓。
何聖吃完飯,在屋裏悶坐了會兒,看看牆角一塊地板敲裂了,想起來,還是他離開家那時,跟爸吵架,砸了個瓷缸,砸的。一晃多少年了?暮色氤氤氳氳漫進窗口,巷子裏有人曼聲叫賣白蘭花,像什麼都沒發生。他的房間還在,甚至架子上一疊雜誌都在,沒有灰,被媽媽保護得幹幹淨淨,要不是書頁泛起微微黃意,他會以為時光在這裏沒有流逝。
他呆坐了會兒,把一些東西收拾了收拾,洗洗睡了。媽媽給他新鋪了被子,洗得很幹淨,帶著清香。從小,他知道媽媽的衣物洗得幹淨,不知道這麼香。
他很快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