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的紅蘿卜》)
(2)花茉莉一下子把他緊緊摟在懷裏,用火熱的雙唇親吻著那兩隻大耳朵,嘴裏喃喃地說著:“我的好人兒,果子熟了,該摘了……”
(《白狗秋千架》)
(3)他仇視著九老爺,目光洶洶,被勸過後,他歎了一口氣,撩開縫在胸襟上的大手絹子,擦去懸掛在白色睫毛上的兩滴晶瑩的小淚珠兒,淒涼地、悠長地笑起來。他的笑聲裏包含著的內容異常豐富,我當時就聯想到村南五千畝沼澤裏深不可測的紅色淤泥。
(《食草家族》)
(4)他被架著,一顆頭忽而歪向左,忽而歪向右,頭頂上的血嘎痂像落水的河灘上沉澱下那層光滑的泥,又遭陽光曝曬,皺了邊兒,裂了紋兒。
(《紅高粱家族》)
(5)它歡快地奔跑著,在凸凹不平的青石板道上跑著,青石閃爍著迷人的青藍色,石條縫裏生著一朵兩朵的極小但十分精神的白色、天藍色、金黃色的小花朵兒。
(《紅蝗》)
例(1)中的地瓜葉兒、瓜壟兒、一會兒、指甲蓋兒、整個兒、纓兒,例(2)中的好人兒,例(3)中的淚珠兒,例(4)中的邊兒、紋兒,例(5)中的小花朵兒等都是兒化詞,具有上述特色。
悅耳的疊音
疊音是指音節的重疊,用音節重疊的方式構成的詞叫疊音詞,它是一種將形、音、義完全相同的兩個字緊密相連地用在一起,以期達到某種特定語音效果的修辭文本模式。這種修辭文本的構建,多是希望以語詞的重疊形式喚起接受者視覺、聽覺美感的心理預期。疊音詞研究的曆史,可以追溯到漢代,《毛詩詁訓傳》中就有很多對疊音詞的詳細解釋。現代學者在前人成果的基礎上,運用現代語言學理論對疊音詞進行了更為全麵深入的研究,提出了許多新的見解,使我們對疊音詞有了更加清晰的認識。莫言小說作品在寫景、狀物、抒情時,也恰當地運用了一些疊音詞,使得景物描寫更加鮮明生動,人物刻畫更加細膩傳神,情感表達更加真摯動人,起到了獨特的藝術效果。
一、動詞疊音
這裏所說的動詞疊音,即由動詞構成的疊音詞。如:
(1)他的臉膛裏的器官砰砰啪啪地碰撞著,他說不出是驚恐還是憤怒。
(《紅高粱家族》)
(2)他嗅著那股皂角味兒,看著和尚收起雨傘——收收撐撐,把傘上的雨水抖掉——夾在腋下。
(《紅高粱家族》)
(3)我們每人攥著一塊煤,咯咯崩崩地啃,咯咯嚓嚓地嚼,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興奮的、神秘的表情。 (《蛙》)
(4)天太冷了,河裏的冰嘎巴嘎巴地響,地麵上結了一層白霜。
(《師傅越來越幽默》)
(5)看,那個端著一把磨禿了的鐵鍬,站在台子上,磨磨蹭蹭,偷懶耍滑,下巴上長著幾根老鼠胡須的家夥,就是興盛燒酒鍋的掌櫃田貴,一個家裏囤著十石麥子卻讓老婆孩子吃糠咽菜的守財奴。
(《生死疲勞》)
以上這些疊音詞中有表示動作聲音的,如例(1)用“砰砰啪啪”一詞表示羅漢大爺臉上器官碰撞的響聲,突出了羅漢大爺被凶惡的日本鬼子打得血肉模糊的樣子,讓人無比痛心與憤怒。例(2)的“收收撐撐”是將和尚不慌不忙收撐雨傘的動作和自己內心想刺殺和尚的害怕、緊張心理形成鮮明的對比,更加真實地烘托出人物的心理狀態。例(3)吃煤也能發出“咯咯崩崩”、“咯咯嚓嚓”的聲響,覺得津津有味,表明王膽、陳鼻等人生活的年代物質條件極其匱乏。
這些疊音動詞從表義上來講,既有鮮明可感的動作形象又兼具形象逼真的描寫意味,同時還表達了作者對不同人物的主觀態度和評價,從而獲得了韻豐意溢、真實傳神的藝術效果。從韻律角度看,其四字格的表現形式符合漢民族傳統的審美觀念和心理習慣,音節鏗鏘、簡潔明快、抑揚頓挫,加強了讀者的聽覺刺激。
二、形容詞疊音
所謂形容詞疊音,即由疊音構成的形容詞,包括AABB式、ABB式、AA式、A裏AB式等。這裏主要介紹說明莫言作品中形容詞AABB式的運用。如:
(1)婚期終於熬到了,奶奶被裝進了這乘四人大轎,大喇叭小嗩呐在轎前轎後吹得淒淒慘慘,奶奶止不住淚流麵頰。
(《紅高粱家族》)
(2)她們走上彎彎曲曲的墨水河堤,顧不上看堤坡上盛開著的黃花和堤外密密匝匝的血紅高粱,一個勁地往東趕。
(《紅高粱家族》)
(3)劉大號的喇叭聲不斷,天上的太陽,被汽車的火焰烤得紅綠間雜,萎萎縮縮。
(《紅高粱家族》)
(4)一輛破破爛爛的摩托車沿著跑道外邊的土路顛顛簸簸地、但是速度很快地衝過來,蹦了一蹦後,它就停在了離我們很近的地方。
(《師傅越來越幽默》)
(5)民政助理喝得醉醺醺的,坐在一張破沙發上,呼嚕呼嚕地喝著茶,看到高馬進來,也不打招呼,隻用那兩隻迷迷糊糊的大眼珠子瞪了高馬一眼。
(《天堂蒜薹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