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話”所以可讀,還得之於編者的文字功力,這裏透露一點,子聰者乃鳳凰台董寧文筆名也,我與董寧文已相識多年,他寫書編書最得認真二字。他有一種責任感,雖是一本騎馬釘小冊子也要把它做出品位,其中大多數都是寫作名流,全國不少老先生都與他是忘年交,這與他的學識修養和一貫的謙虛謹慎是分不開的。
現在不少地方都受這本小冊子的影響,辦起了民間刊物,由於這本小冊子,往來的人都知道了南京鳳凰台的文化品位。希望我畫畫的同行也去隨手翻翻。
二〇〇四年八月十二日
讀於文清《真水無香》
文清說:“一眨眼,都四十歲了,有些心驚,也有些無奈。”光陰如流,自古以來,任何人對這時光都是沒有辦法逆轉的。文清是明白人,那天,他打電話給我,說要出一本書,總結一下過去的心路曆程,囑我寫書名,一推敲,便有了《真水無香》。
一本書到手,裝幀設計很重要,我告訴文清,若封麵就“真水無香”四字更顯簡單大方,旁邊一行小字可以不要,不必與扉頁字重複;環襯紙太厚,不易翻看;還有內頁的裝飾圖樣宜套灰色,方突出正文。正文當然是更重要的。掛了電話,我便一篇接一篇地看起來,一個上午,竟把手上的事都擱下了。
文清詩寫得好,曾出過《江幹小唱》,這本小冊子多數是隨筆,其中一篇《情味》可以概觀他為詩、為文、為筆墨的作風和觀點。有情有味的東西才引人入勝,“情味”當然也需要靠功夫和才氣,但有功夫和才氣的人不一定有情味。一件作品可以不在乎大小長短,而在有感而發。如,他得到一方老師給他的“遊於藝”印,後知這印又是他老師的老師給的,他十分珍愛。但他又自問:“這印在我手中能把玩多久?”為尋範煙橋《茶煙歇》一書,因相尋不得的失落感,到後來又得朋友惠贈的激動,情味中透見纏綿;《省油燈》、《抄手硯》使他感到平凡的東西亦有來曆,卻勝過名品反淪為皇家的陪葬,情味中有他的識見。《遲暮》“哀莫大於心不死”與聖賢的“哀莫大於心死”一字之差,情味中亦見他的通達。他讀丁小玲的“縱有良田三萬頃,能栽紅豆一株無”及《請客》篇中記錄柳耐冬先生的打油詩“我也不請人,人也不請我。但願人請人,回回帶著我”,還有《不如意事古來多》中讀到李宗海先生終老未出成一書的憾事,情味中又夾雜別一種感傷。隨筆中寫的好些人事也是我熟悉的,由他寫出來,可見他有心為文,無處不是學問處。
文清早年是學畫的,現在主要精力放在詩文和書法上,一生能把這三樣東西貫通也就不枉過了。其實,人到四十歲,正戲才開始,我為文清打氣。
二〇〇六年五月於南京從西到東的老斐
看許信容的國畫,細膩、雅致,單純中帶有很複雜的色彩,那些朦朧而又深秀的風景不知他是怎麼畫出來的。
他造的景致多是雜樹和蒼茫的山色,煙靄中不時會露出小橋流水和幾戶人家,給人有“空翠濕人衣”的感覺,令人親近,但又不知到底是什麼地方。他抓住了時下人們厭煩喧囂躁動,渴望回歸那沒有汙染、寧靜而和諧的大自然生活的心理。
在他畫前,我想到了唐人王維的山水詩;已而又想到了日本的四季和歌。
我問許信容在南藝教什麼課,他說是教油畫的,這給人又增添了幾分玄想。油畫和國畫合二而一,我也見過,多數畫家不能做到他這麼細膩。他不諱言,說這一套是跟高手江宏偉學的,但江宏偉是畫工筆花鳥的,江又是跟宋人學的,這裏麵就複雜了,值得研究。
許信容,大家愛稱他老斐,不知其來由。兩杯酒一喝,又增加了幾分豪爽。去年,在廣州展覽會上,他的畫賣得最好,令大家羨煞。他說:運氣。最近,看到他將漂亮的大胡子剃光了。有人說他“現代了”,也有人說他“傳統了”。
曾有人約我搞一個畫家的書法展,看了許信容的畫後,使我想到亦可搞一個油畫家的國畫展,或搞一個國畫家的油畫展,衝一衝那老生常談的麵貌,一定會是別開生麵的。
幹柴頭上還著花
我在《江蘇畫刊》工作多年,難得碰上一個“寒士”。他叫王生才,號榆陽,一九五一年生,陝西榆林人,一九九二年他攜家小從榆林遷居臨潼,買了個小院,成了職業畫家。
說起職業畫家,現在全國著實也有不少,他們的生存空間主要靠賣畫維持。然而,畫也有清濁雅媚之分。以急躁功利的心態求畫,往往欲速而不達。生才的畫不做表麵文章,至清至雅,我估計是不大好賣的。他的畫有時簡單得令人不可思議,好像是在一種幻境之中,他怎麼會畫出這樣的畫?
他曾在給我的信中闡述過他的觀點:“文人畫全憑文化二字,如果將文化做動詞講,文人就應該是那些被文所化得深一點的人。文人在被文化的過程中,最要緊在於實現對自我的認知和對人生命本質的思考。”我同意他的看法。我們不少看畫的人,隻看其筆墨多少,或因名頭而湊其熱鬧,而不去追究他筆墨背後的修養和思考。這一點,他還說到修養與知識:“人的文化過程需要知識,但光有知識不足稱文人,因知識更多的隻是人生存的技巧,而人的文化過程是一種修養的行為,它不但要求人要有知有識,更要在萬事萬物中去身體力行。”文人無行,那是假文人,真正的文人不管他處於任何一種環境中,都會盡全力用自己的智慧、毅力去投入,在具體的行動中不斷修正自己,驅邪扶正,方得以養起一腔浩然之氣。待到眼障盡除,方可心性自見,達大化之境,堪稱文人,至本真境界,始為藝術,否則,不能渡己,豈可渡人。王生才畢竟已是五十出頭的人了,經曆、閱曆,加上他的才學,有資格講這些話。這些話與其說是在和我論道,不如說他在描述彼時寂寞他鄉,離群索居的心境。
或許有人問,這麼一個陝北漢子,畫的畫怎麼這麼“淡”呢?這個話題就讓哲學家來回答吧。他曾和我喝過一次酒,幾杯下肚真個豪爽,更是相逢何必曾相識。但他朋友並不多,亦不善交際,對人間的悲歡離合和世事的美醜隻有傾注在酒中。能喝酒,真是一大快事,我想他的畫與酒也大有關係,要不怎麼那麼超脫,虛空飄渺呢?酒後作畫,下筆便若有神助,不過這也與平時的文化修養有關,沒有修養的人,酒後發瘋,劍拔弩張,下筆一定俗不可耐。而生才卻表現出了仙風道骨。
王生才畫出來的畫,與我們俗世中的大獎賽作品,是風馬牛不相幹的。好在現在埋沒人才的事是不大可能的,榮寶齋已為他出了《王生才畫集》,不少同仁及刊物已對他開始關注,正如他的題畫:“禿筆枯墨像鬼爪,幹柴頭上還著花。”
“文章憎命達,身窮詩乃亨”,為出好作品,我在千裏之外的江南與他說:再幹一杯吧。
她善畫美人頭發
美女之美,頭發最先動人,故人們多喜歡看美人的背麵,而一看正麵,往往會使人掃興。美發又謂之雲鬟、波浪、青絲、秀發……劉晨畫美人,並不注重臉部的刻劃,而在美發上大做文章,頗得其韻,這也是她別具一格之處吧。
早想為劉晨說幾句,再想想,現在的年輕人都有自我主張,好像說什麼都是多餘的。盡管我知道在她心底隱藏著對走畫家之路的執著但又預知著一個女畫家的艱難。
前些年她去南藝上了第一屆“中國畫研究生課程班”,在班上結識了胡寧娜、喻慧一些才女,便覺得自己有些差勁。周京新、於友善老師鼓勵她,說她太老實。這句話意味深長。這是個你追我趕、花樣百出的年代,劉晨缺少闖勁也缺少矯情,考慮問題比較簡單,又有些倔。好在她坐得住,沒有沾上世俗的輕浮。年輕人能知道自己的不足就大有希望,那就自己去畫罷,她喜歡讀《花間詞》,用細膩的畫筆輕吟著閑適的美好生活,有點夢幻,有點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