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神秘來客?(2)(1 / 2)

眺望西北方向,遠處的地麵上,依稀匍匐著一個麵目不甚清晰的龐然大物,那是縣城。若近距離觀看或者漫步於其中,就會知道那是一座循規蹈矩的古城,有慢條斯理的街道,也有不少風格古樸、樣式傳統的其他建築。但在梨花灣人們的眼中,那是他們購買雜七雜八生活用品和出售一般農產品的場所,也是領取國家工資的幹部和工人們生活的地方。

嘭嘭作響的梆子聲,依然一陣接著一陣從清真寺那邊傳來。無疑是怕耽誤上寺,馬存惠急忙又加快了腳步。看來,好心情至關重要,竟然覺得,道路兩旁各樣的綠樹,就像形狀各異的綠色雲朵,從身邊一撥兒接著一撥兒飄了過去,就連再普通不過的黃土路,也像金黃色的地毯似的,一截兒挨著一截兒鋪設在自己的腳下,並且意味深長地伸向了遠方。

隨著梆子聲越來越變得響亮,那座新建的清真寺終於從濃蔭的罅隙中展現出來。無疑是原來那座古寺給自己留下的印象太深,就在剛剛看到這座新寺的一刹那間,他的腦海裏立馬浮現出了那座古寺的模樣。豈止是一般的熟悉,就連每一扇門朝哪邊開,每一扇窗是什麼樣的木頭做成,至今他都能如數家珍。

“文革”初期,它被杜石樸帶來的一些人當“四舊”拆除了。自那以後,家鄉的人們再也沒有了寬敞而潔淨的禮拜地方。莫說是每日數次的禮拜,就連每個星期五主麻日的聚禮,以至一年兩個重大節日的會禮,也隻能在家裏舉行。這座新寺,是為了慶賀今天這個節日提前竣工的。多少年來,馬存惠隻能在夢中與之相遇,此刻竟覺得它是那麼喜色、氣派和壯觀。

是啊,是啊,他真恨不得一下撲到它的懷裏,去體味它的親切,感受它的慈愛,領略它的溫馨呢。他當然知道,就信仰而言,說到底還是虔誠最重要,以往那種各行其是的分散而禮,也沒什麼不可以,但家中禮拜的感覺,又總和寺裏大不一樣。特別是大殿裏的那種莊嚴肅穆,與阿訇聲情並茂的宣講,總能給人震撼或啟發,也總會起到淨化心靈、提升精神境界的作用。

往清真寺門口走去的時候,馬存惠突然發現,就在離寺門不遠的石條上,竟然拴著十幾匹高頭大馬,並且都背負著各式各樣的古樸鞍韉,籠頭上也一律係著紅色絲帶。如此情景,又怎能不讓他頗費猜測:若是參加會禮人們的騎乘,為什麼要掛著娶親的彩綢?若是娶親人的坐騎,為什麼又咋咋呼呼拴在慶祝節日的寺院門口?

沒錯,僅那些馬匹的長相,就能立刻猜測出,不是當地的牲口。幾乎無人不知,這裏的苦累農活名堂繁多,社員群眾的口糧時常都難以為繼,牲口的飼料更是虧空得厲害,又怎會那樣膘肥體壯?年輕時候,他就清楚,在接近內蒙的一些地方,由於天地遼闊草肥水美,牲口總會讓人愛惜不已。再說,僅那傳統而又別致的鞍韉樣式,也能斷定是從那邊過來的。

剛剛步入寺院,馬存惠一眼就發現了掛在大殿門楣處的那條用中、阿兩種文字書寫的“慶祝開齋節”的橫幅。多年以來,都未曾有過這樣的新鮮事了,若不是民族宗教政策有了回暖跡象,僅此一項,也有追究不完的責任。他正揣摩是哪位高人的手筆,發現有不少親朋好友朝自己走來,也還不時地用阿語向他親切問好,他趕忙上前一一回問著。

雖說是剛剛竣工,寺院裏的一切顯得規整而有序。院中央是一個大花池。南麵是沐浴室和庫房,北邊是阿訇和滿拉們的宿舍以及授課的教室。上殿頂端的設計與原先略有差別,那是瓦脊,這是水泥攢尖頂,最高處擎著一彎銀光閃爍的新月。大殿的兩麵,是宣禮塔和望月樓。

人們總會從馬存惠的身上,看到他那德高望重老父親的身影。老人家在世的時候,曾在這兒的寺上當過多年開學阿訇。他不僅人品端正,中文、阿拉伯文和波斯文的造詣都很深,就連開口說話也是那樣悅耳動聽。不少人都曾給老人家當過學生,與隨父求學的馬存惠也建立了學友之情。

然而,也有一些人發現馬存惠向自己走來,惟恐躲閃不及。是啊,這光陰多少年來都動動蕩蕩沒個準譜兒,眼下剛露出這麼一丁點兒好兆頭,還不知往後是怎麼一回事呢。對方可是整個梨花灣乃至整個秋堡縣,都出了名的危險人物,被判過大刑的現行反革命啊!滿打滿算,從班房裏放出來還不到一年時間。對於那些人的提防,他根本沒往心裏去,反倒覺得是正常事情。

進入大殿之後,馬存惠很快就發現,人夥當中居然多了幾條山裏來的漢子。真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無論長相、穿戴還是行為舉止,與當地人顯得格格不入。仿佛渾身都充滿著山野之氣,揮發著彪悍味道。按理說,在這樣一個重要節日裏,出門人是要想辦法提前回家的。但他卻不明白,那幾條山裏漢子,為什麼不在當地過節,卻要到這裏來參加節日會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