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存惠的阿拉伯文、波斯文和中文的造詣本來就相當深厚,以往當滿拉的日子裏,又通講過阿拉伯文的《古蘭經》、《教律學》、《修辭學》、《古蘭經注解》和波斯文的《侯賽因》等一些經典,這段時間經梨花灣清真大寺幾位阿訇的認真考察和鄭重推舉,寺管會成員研究決定,準予畢業,並於今天舉行穿衣儀式。為了以示莊重和喜慶,還特邀了鄰近幾個坊上的教友們前來共同祝賀。
人們一起誦讀了《古蘭經》的開端章,老阿訇介紹了爾撒滿拉的品行和學識方麵的基本情況,又請被邀坊上的一位德高望重的阿訇講了一段教律,繼而是新阿訇發言。身披多件賀喜綢緞的馬存惠,以洪亮的聲音與令人欽佩的口才,對諸位尊師的栽培、大家的關心和支持致以了誠摯的謝意,之後又談了自己的學習心得和再接再厲的決心,贏得了大家的一致稱讚,接下來進行的是迎送儀式。
梨花灣十三隊的鄉親與被邀來的親朋好友們,個個穿戴整潔精神飽滿,在馬家門口的莊巷道裏站成了一個橫豎成行的隊伍,恭候著他們引以為榮的爾撒阿訇的到來。是啊,在好不容易盼來的新生活中,這的確是一件令人真該高興的事情,無論從血緣、家族還是地方意義上來說,都算是出了一位值得自豪的人物。
梨花灣大寺所屬坊上的穆民與被邀來的教友們,個個身穿黑色長袍,頭戴白帽,按學識深淺和輩分大小排成了一個很規整的長方形隊伍,緩緩向十三隊走來。隊伍的最前麵,是身穿綠色長袍、頭戴白帽的新阿訇馬存惠。緊隨其後的,是高擎著一麵麵紅色巨幅的滿拉隊伍,巨幅上是用中、阿兩種金色文字書寫的各種賀詞。
這樣的陣勢,以往搞階級鬥爭的歲月裏是萬萬不可想象的,也無不使人聯想到,當年馬存惠曾被掛牌遊鬥與五花大綁判刑的驚心動魄的場麵。今昔相比,又怎能不讓人感慨萬千。如此肅穆莊嚴的陣勢,無不吸引著路邊家家戶戶的人們,所經之處人如潮湧。特別是年紀還輕的一些人們,從未見過如此傳統而又新鮮的場麵,很多人都跟隨在隊伍的後邊,想看個究竟。
就在可以看見莊裏歡迎一方陣容的時候,歡送新阿訇一方的人們,都為能給對方送去一位令人敬重的新阿訇,心中蕩漾著格外欣慰的成就感,立即由原來的齊步行走,變成了三步一停的節奏。一起亮開各自的嗓音,充滿深情地讚誦起了《古蘭經》首章的前半部分:“奉至仁至慈的真主之名。一切讚頌,全歸真主,全世界的主,至仁至慈的主,報應日的主。”
“我們隻崇拜你,隻求你佑助,求你引導我們上正路,你所佑助者的路,不是受譴怒者的路,也不是迷誤者的路。”喜迎的一方,看著俊朗挺拔的馬存惠與身後那莊重而宏大的歡送新阿訇的隊伍,都無不為之感動和振奮,總覺得自己讚誦《古蘭經》首章後半部分的聲音,仿佛是從心底裏迸發出來的。
忽然狂風大作,裹挾著東山上的黃沙嗚嗚作響,向梨花灣,向梨花灣十三隊的莊子,向迎、送新阿訇雙方的隊伍,以及前來觀看宏大場麵的人們,撲過來,壓過來,捂過來。頓時,到處一片昏暗,一片窒息,一片凝重。人們誰也看不見誰,誰也摸不著誰,誰也顧不得誰。盡管都曾經曆過無數次沙塵暴的襲擊,沒想到會有如此鋪天蓋地的氣勢,更沒想到會於這種喜慶時刻襲來。
就在這片混沌之中,不知馬存惠默默地念了一句什麼經文的緣故,還是風有意要停下來,四周逐漸靜寂得讓人仿佛進入了真空世界,天空明淨遼闊得像是平靜無邊大海的映照。當人們緩緩抬起頭,這才發現爾撒阿訇竟然用頭顱和肩膀粉碎了壓在自己身上的依稀是又厚又重的黃褐色地殼,然後緩緩立起身來,使勁抖抖綠袍和白帽上殘存的塵垢,邁著輕盈的步伐闊步向前走著。他顯得那麼高大、俊美和瀟灑,放眼望去,好像在空中行走一般。袍子給天空染上了無限的生機,白帽也給宇宙增添了永恒的潔淨。
經曆了這麼一場突如其來的襲擊之後,兩方隊伍愈來愈近,人們不再對念,而是人人都以更深沉、更激昂的感情,投入到了共同吟誦《古蘭經》首章的巨大聲浪音濤之中:“奉至仁至慈的真主之名。一切讚頌,全歸真主,全世界的主,至仁至慈的主,報應日的主。我們隻崇拜你,隻求你佑助,求你引導我們上正路,你所佑助者的路,不是受譴怒者的路,也不是迷誤者的路。”
在莊裏各項事業正有起色的時候,馬存惠大伯卻穿衣當上了阿訇,這意味著從今往後他將專心致力於教道了。麵對這樣的選擇,海文的心情格外複雜。當然,莊子裏終於出現了一位有宗教學識和地位並受人敬重的人物,又怎能不令人振奮。他也相信,大伯定能為加強當地的穆民的教門意識,提高當地的穆民各方麵的素質,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