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似是故人來(1 / 3)

前世故人,忘憂的你,可曾記得起

盛夏驚駭的這幾秒鍾,許亦暉已經從陰影裏走了出來,上前一步直接跨到了她的麵前。

“阿夏,是我,亦暉。”

他再次出聲,微微俯身迎向盛夏完全不可置信的目光,那樣的溫柔,甚至還帶著星星點點的激動。樓下的光線陰仄,卻意外地將許亦暉臉上的笑容勾勒得格外清晰。從前,盛夏就最愛他的笑容,總是如同春風拂麵一般那麼的溫暖和煦,似乎連眼睛都會笑。

而現在,站在盛夏麵前活生生的許亦暉,除了多了幾分成熟外,暖煦如昔。

“阿夏,”見盛夏一直都驚駭得目瞪口呆的樣子,許亦暉不禁再次開口,輕柔的聲音中滿是強抑的激動,“不要覺得不可置信……真的是我,許亦暉。”

他的手指慢慢地撫上她的頰,在頰邊摩挲著,一如從前。那時候,每當盛夏耍小性子時,他都會這樣用手指摩挲她的頰邊,癢癢的觸感讓盛夏縱使有再多不滿也會忍俊不禁。

良久,仿佛過了有一個世紀那般長,盛夏終於嘴唇微張,囁嚅了幾番都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到最後才哽咽著劃破寧靜的空氣:“亦暉……真的是你嗎亦暉?”

再也忍不住,許亦暉雙臂一伸將盛夏攬入了自己懷中。真實的溫度從胸膛處傳來,終於不再是每晚午夜夢回時抓也抓不住的空氣。

許亦暉隻覺得此刻的自己幸福得胸口發疼。

“他們說,你再也不會回來了……我一直都不相信,可是等到最後我不得不信,以為你真的不會再回來。”哽咽變成了抽泣,她伏在許亦暉的肩頭壓抑地低聲哭著,一雙手卻攀得那樣緊,仿佛在確認他是真的。

盛夏一直都記得四年前那個夜晚,從接到電話起她就沒有合過眼。十一點鍾的時候宿舍樓的大門早已上鎖,她發瘋一般地用力敲宿管阿姨的門,根本沒有注意到阿姨說了些什麼隻是拚命地朝外頭跑。她記得一路上忽明忽暗的燈光,記得從出租車沒有關的窗外呼嘯而入的簌簌大風,記得在醫院裏奔跑時慘白的長廊和刺鼻得讓她幾乎要哭出來的消毒水味道。記憶的最後,是那扇門上麵一直亮著的“手術中”三個血紅的字。

“對不起……”她攀得緊,許亦暉抱得更緊。眼底蓄滿痛惜,許亦暉絲毫不吝嗇他的溫柔,在盛夏耳邊喃喃地說著:“對不起阿夏,我讓你等得太久了。”

哭著哭著她又笑了,仿佛回到那個混沌的夜晚,因為衝擊太大而變得失常起來。眼淚淌下來,沁入衣衫灼燙了許亦暉的胸膛,然而盛夏的嘴邊卻噙著笑:“活著就好,亦暉你還活著我就放心了……真的。”

“那時傷得太重,救治了一天卻絲毫沒有進展後父母就連夜將我送去了美國的一家私立醫院。阿夏!”許亦暉小心翼翼地捧起盛夏的臉,“我知道自己應該早點兒來找你,但是,現在站在你眼前的亦暉,用了兩年多的時間複健才終於和常人無異。”

她的心一緊,他是那樣一個怕疼的人。

柔軟的指腹輕輕揩去盛夏臉上的淚痕,許亦暉微笑,和煦而堅定:

“阿夏,既然我回來了,這一次我絕不會再錯過你。”

聽到許亦暉的話,盛夏猛地抬眼,錯愕而怔。

翌日。曦和會館。

這是顧映寧最常帶盛夏泡湯的地方。木質的古色門隔絕了與外界的聯係,霧氣氤氳的湯池裏同往日一樣,隻有顧映寧和盛夏兩人。

雙臂撐在湯池外的石板上,熱氣濕漉了顧映寧的鬢發,水珠子一串串地往下滴。若是往常,盛夏早已偎過去了,但今天她卻倚靠在池邊失神。

昨晚仿佛是一場夢,一場遲來了四年的夢。四年前她已經相信了旁人的話,以為許亦暉真的被那場車禍永遠地帶走了。但是昨晚,站在自己麵前活生生的許亦暉,讓她從心底頭一次那麼虔誠地感謝上蒼。曾經,許亦暉給過她那麼美好的回憶,是她斜光到曉穿朱戶的床前明月光。日子一久,雖然想起來仍覺得有些傷感,但到底,明月光已經凝結成了一粒白色的珠子,在歲月的角落裏黯淡了光華。

因此,當許亦暉那句“再不會錯過你”說出口時,盛夏直到此刻都無法平息心裏的衝擊。或許更多的,是不能再回應的內疚。

然而盛夏的出神看在身邊人的眼裏,怕就是另一種解讀了。

顧映寧眯了眯眼,而後抄起一捧水,看著水從自己指縫的罅隙裏流失,淡淡道:“你今天怎麼了,不舒服?”

猛地回神,盛夏怔忪了一秒後才垂下眼瞼:“可能泡得太久了吧。”

收回撐在石板上的雙臂,顧映寧慢慢地向一臂之外的盛夏走近了一些,手掌隨意地搭上她的肩:“昨天電子喜帖都發了吧?”

盛夏一驚—昨晚衝擊太大,她竟忘了這件事!

感覺到掌下人兒的驟然僵硬,顧映寧霎時雙眼微眯,停頓了片刻後問:“怎麼,還沒發嗎?”

盛夏曉得自己今天的反常已經太過明顯,更何況她並不想讓顧映寧知道許亦暉其實還活著並且已經回來的事,她怕他會胡思亂想。

於是拿過毛巾,盛夏避重就輕道:“待會兒回去就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