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綰起青絲往出口處走,顧映寧看著盛夏的背影,目色難辨。
從曦和會館裏出來,江鐔頂著那張萬年不變的木頭臉正候在門口。接過盛夏手裏的東西,江鐔剛剛打開車門,忽聽身後不遠處有一道含笑的嗓音:“阿夏,我等你很久了。”
許亦暉?
盛夏猛地回頭,穿著白襯衫立於門邊柱子旁的,不是許亦暉還會是誰?瞬間心怦怦直跳,她慌亂地轉頭看向顧映寧,根本不敢想象他的臉色—果然,短暫的忪然之後,顧映寧的臉刹那鐵青。
然而許亦暉卻已經走到了他們跟前,拍拍盛夏的肩頭道:“阿夏,驚喜太大你嚇得愣住了嗎?”
“亦暉,你……”神色幾經沉澱,盛夏故作鎮定,“你怎麼會在這裏?”
“大概因為我們心有靈犀吧。”他笑說。
若是能夠再忍下去,那就斷不是顧映寧了。輕輕撣了撣,仿佛要拂去盛夏肩頭剛剛才落下的灰塵一般,顧映寧臉色斂正,微微抬頷,沉靜地開口說道:“盛夏,不介紹一下嗎?”
盛夏抬眼,見顧映寧竟是那樣不慍不惱的模樣。她知道他肯定一早就猜出了許亦暉的身份,如今卻故意客套地發問,雖不曉得他葫蘆裏賣的什麼藥,盛夏也隻能順著他的話往下接道:“映寧,這位是許亦暉,我的……”她咬了咬唇,“我的前男友。”縱使再不想讓顧映寧胡思亂想,盛夏明白,若是不說實話日後怕才真的會有驚濤駭浪。
顧映寧似乎對盛夏的坦誠很滿意,麵容稍霽,向許亦暉伸出右手:
“原來你便是許先生,早前曾聽盛夏提起過,幸會,我是她的未婚夫顧映寧。”
“顧先生。”簡短極了的握手,許亦暉微笑,“昨晚阿夏已經告訴了我你們的喜訊,看來,我還是來遲了啊!”
他輕聲喟歎,眉宇之間是無限的感慨。
顧映寧嘴角微勾:“不遲,來喝喜酒,正好。”
兩人之間的劍拔弩張連江鐔這般紋絲不亂的人都有所覺察,盛夏更是屏住了呼吸。若是再不離開,怕是會有更大的暗湧。
淺促笑笑,盛夏對許亦暉道:“亦暉,要是有事,我們改日再聚好嗎?”
“擇日不如撞日。”他帶著那樣溫柔的笑,問,“今天不好嗎?”
盛夏深吸一口氣,努力地讓自己的腦子能夠運作如常。有些話有些事,勢必還是要和許亦暉說個清楚。大後天就是她和顧映寧結婚的日子了,今天眾目睽睽之下的機會若是錯過,依照顧映寧的性子,明後天豈會讓她得空?
思及此,盛夏點頭:“也好,那就今天吧。”她又轉向顧映寧,那雙墨漆色的眼睛此刻正鷹隼般地緊緊攫住她。他雙唇緊抿,盛夏知道他定是已經不悅到了極點,於是放緩語氣,柔荑輕輕地挽上顧映寧的右臂柔柔摩挲:“映寧,我一會兒就回去。”
那一聲聲“阿夏”“亦暉”還有許亦暉臉上溫柔和煦的笑容讓顧映寧已經處於耐性的邊緣,偏生盛夏竟答應同許亦暉小聚片刻,他有些怫然,冷冷淡淡地拋下“隨你”兩個字,沉色而去。
機械的“嘟—嘟—”聲一直響到盡頭,直到那頭傳來冰冷的女聲“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暫時無人接聽”,顧映寧臉色青白,握著手機的手恨不得要將它捏碎。
這是他第五遍撥打盛夏家裏的座機,從他們下午五點半相遇到現在九點半,四個小時過去了,盛夏卻還沒有到家。一時之間,所有的可能都侵襲了顧映寧的腦海,那些最壞、他最害怕的可能,更甚。
許亦暉。
四年了,他一直以為,許亦暉已經是一座不會再噴發的死火山,哪知卻失算了,他其實是一枚不定時的炸彈,看著不起眼,卻能瞬間將周遭的一切夷為平地。
那時候,如果不是因為許亦暉,想來盛夏也不會主動接近他。
彼時,盛夏剛剛踏入職場沒多久,因為從前學生時期便積累了不少工作經驗,再加上普迪實業那陣子缺人得緊,所以盛夏幾乎是順順利利就成為了普迪實業的總裁秘書。辜子棠的確是個很好的上司,對於盛夏這個職場新人關照有加,從來都是和顏悅色。
那場宴會是盛夏跟著辜子棠參加的第三場宴會,有了之前兩次的經驗,盛夏自然已經老練多了。得體的微笑,落落大方的禮儀,剪裁合身的水藍色晚禮服在胸口處點綴著星星點點的碎鑽,盛夏將自己隱藏在觥籌交錯的麵具之中,隨著辜子棠同各家企業的老總敬酒寒暄。
顧氏集團做東,氣派自然非同一般。會場外麵的噴泉幾乎有一個音樂廣場大小,複古的羅馬柱矗立在門口,而會場裏頭的裝潢更是美輪美奐,讓盛夏不動聲色中依舊驚歎不已。水鑽大吊燈投射下柔和的光線,果然是一場衣香鬢影的盛宴。
二樓的雕花欄杆之下,正對著會場最裏頭的中央舞台。忽然有一位盛裝打扮的年輕女士走上舞台,整個宴會大廳漸次地安靜下來。
調整了下話筒,盛夏聽見那位女士開口,聲音悅耳婉轉:“歡迎諸位老總、公司代表能在百忙之中參加顧氏集團舉辦的宴會,”她優雅地鞠了一躬,然後繼續道,“下麵,有請我們顧氏集團的總經理顧映寧先生致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