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舞台右側有一道長身玉立的側影已經候在一旁。炭黑色的西裝,挺拔的身姿,立體而深邃的側臉。盛夏將香檳舉到嘴邊正要小啜一口,卻在用餘光瞥到男子的那一瞬,登時頓住了。
顧映寧邁著沉著的步子上台,器宇軒昂。清俊的臉上分明沒有什麼表情,卻偏偏有一種別樣的氣質,讓人移不開眼。他舉目四顧,爾後嗓音低醇磁性:“顧氏集團在F市的根基尚淺,能有今天的成果,與在場各位的支持都是分不開的。在此,我僅代表顧氏集團,向各位道一聲謝。”說著,顧映寧端起手中的酒杯,香檳色澤光亮。
微微一笑,顧映寧道:“幹杯!”
顧映寧今天的事務其實很繁忙,偏偏今日的宴會是一個月前就定下的,因而他也是剛剛風塵仆仆趕到的,過場之後還要趕往下一場。一路寒暄而過,顧映寧禮貌而又疏離地從裏頭走到了會場大門口,正要下樓梯,忽然聽到身後響起一個細氣而顫抖的聲音:“亦暉……亦暉是不是你?”
顧映寧起初並沒有在意,邁步欲往前走,卻聽身後一陣“蹬蹬蹬”的急促高跟鞋聲後,一道纖細的人影繞到了他的前頭,柔若無骨的手竟緊緊地揪住了他的衣角。黑夜之中,她的眼睛卻亮得驚人,睜大問他:“亦暉你回來了是不是?”
她沒有待顧映寧回答,兩行眼淚已經先行奪眶而出。
顧映寧這才注意到了擋在自己身前的女子,香肩裸露,水藍色的合體禮服將她的皮膚襯得更加白皙。而那剪水瞳中的光彩,熾烈得竟似溺水之人好不容易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周圍的工作人員在短暫的愣住之後忙欲拖開盛夏,卻被顧映寧揚手製止住了。
俯視著兩級台階之下的盛夏,顧映寧居高臨下:“剛剛,你說什麼?”
“亦暉……”那時的盛夏已經喪失了所有思考的能力,比如身高的不同、比如嗓音的不同,她唯一看得見的隻有這張臉—這張,和許亦暉太過相似的臉。半年多前,一場車禍讓所有的人都說許亦暉已經死了,隻有她還不相信。
眼睛裏盛滿期盼和小心翼翼,盛夏哽咽:“你果然沒有死……亦暉你既然還活著,為什麼不來找我?”
微微眯眼,顧映寧不發一言。聞聲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竊竊私語充斥了整個門口,但盛夏眼中倒映出的,隻有顧映寧。
沉默良久,顧映寧終於出聲:“這位小姐,我想你認錯人了。”
盛夏狠狠地哆嗦了一下,臉色由紅轉白,眼睛裏的光彩也由之前的熾烈漸漸地從黯淡到撲滅。仿佛有什麼永遠地消失了,盛夏倏然之間清醒了許多,緊抓顧映寧衣角的手也終於無力地鬆開了。
她啞聲:“抱歉。”然後隱藏在夜色之中匆匆地遁逃而去,留給包括顧映寧在內所有的看客一個倉皇而悲戚的背影。
宋漫如,也就是剛才上台的盛裝女子,望著盛夏纖細的背影撇撇嘴,對身旁的顧映寧嬌聲嗔道:“總經理,現在的女孩子為了求上位真是不擇手段……這樣下三濫的法子都有臉使出來,哎,就不會正正經經做事!”
顧映寧不置可否,也沒有理會她,一直到坐進車裏,唯餘他和江鐔兩人時,才淡淡開口道:“認識她嗎?”
不消一秒鍾,江鐔立刻反應過來顧映寧口中的“她”指的是誰,忙說道:“應該是普迪實業的總裁秘書,盛夏。”
顧映寧閉眼,鬆開領帶,解開襯衫的頭兩個扣子,又捏了捏眉間,然後才繼續說道:“查一查她的資料。”頓了頓,“尤其她口中的那個名字,亦暉。”
江鐔自然遵命:“是。”
初遇的情形還在腦海中放映,顧映寧已經揚手披上了大衣。正欲往外走,忽然管家疾步而來,手裏拿著一個牛皮紙的信封,恭敬道:
“少爺,有您的一封信。”
顧映寧遲疑,接過來正反翻翻都沒有一個字跡,沉聲問道:“誰送來的?”管家搖頭:“剛剛隻聽到電鈴響,我出去開門時就隻看到這封信塞在門縫裏。”
撕開封口,裏麵卻是幾張照片。照片上的兩個主角,一個是他熟悉無比的女子,另一個的臉,和他自己的那樣相似。顧映寧一張張翻看過去,雖然依舊喜怒不露,然而細心的管家卻發現他捏著照片的手指骨節已然用力得泛白,額角的青筋更是隱隱可見。沒有再多言,管家無聲退去。
慢慢地將照片放到客廳茶幾上,顧映寧眼中神色變了幾變,爛熟於心的那一串手機號碼終究撥了出去。第六次,顧映寧撥通了盛夏家裏的座機,也第六次無人接聽。
按下“結束”鍵,胸口忽然劇烈地起伏,顧映寧怒極,一把將手機狠狠地摔在地!正喘著粗氣,卻聽管家去而複返:“少爺,盛小姐來了。”
顧映寧抬頭,閉了閉眼努力地調整了一下喘息,爾後怒極反笑:
“來得正好。”
說話間,盛夏已經走到了顧映寧麵前。未及他開口,她卻率先發問:“顧映寧,你如何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