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小姐與翰墨先生回來了!”剛跨入園子,便聽見林媽向主房的方向通報。然後折身回來關門,對我們說:“小姐翰墨先生可回來了,夫人一直在等你們回來吃飯呢。”我說:“謝謝林媽,讓你們久等了,我們這就去見母親。”還未及走至門口,看到母親已經迎了出來,心內歡喜,不由喊了一聲:“媽媽!”母親說:“快些洗洗來吃飯,你父親也回來了,都在等你們呢!”母親示意翰墨進去,對他說:“一看就知道玩兒的很盡興!”翰墨說:“讓夫人兄長久等了,冰兒帶我見識了很多好玩有意思的事情,不知不覺就晚了。”母親笑笑,說:“這孩子一準是憋屈的久了,出去就昏天黑地,隻要開心就好。”
進得飯廳,父親倒是難得歸來這麼早。正坐在桌旁,抬眼看我們進來,手邊放著報紙。父親迎上來,說“快些吃飯,菜都涼了。”他帶領大家在餐桌旁落座,又問:“有什麼有趣的事嗎?”難得父親這麼好心情,我話不由多了,說:“有趣的很多,您要聽哪件?”我瞄瞄翰墨,看到他撞過來含著威脅的眼神,那意思像是說“你敢說我的糗事試試看!”我嗬嗬一笑,對父親說:“您老著忙,一天看不到您兩個時辰,有時間也該去散散心。”父親無奈地說:“你這孩子真孝順,我說一句,你說這麼多。”
母親接口道:“很有道理。”我們心有戚戚地一笑,她又說:“這天下的事原就是做不完的。”父親說:“我好不容易回來一次,你們母女就要合夥來慫恿我麼?”父親看向翰墨,說:“有些事情你們女人不能明白,翰墨你說呢?”翰墨好笑地應和:“正是!”我毫不客氣地看向他:“原來還這麼善於倒戈,白白做你的遊伴了!”房間裏一片笑聲。
飯後,父親母親翰墨端了茶水閑聊,我依舊去書房練大字。聽他們低語聲,竟像是在談什麼機密的事情。從不曾想這期間會做出如此大的決定影響我順遂的人生與安穩的生活。
安樂本是最不可取的,美好的事物本不該牽扯太多的心思,失去是否也可以少些不快與難舍。如果口中含過糖,那苦必然更加的苦;如若品嚐過快樂,那痛楚必然更加的痛楚。生活的波瀾不驚原本就是表象,世事多變化,半點不由人,大抵如此罷。
“冰兒,果真勤奮!”翰墨走了進來,將手支在書桌上,盯著我寫的字:“字如其人,一點不假!”我瞪他一眼,說:“你這個人倒是很會誇人,父親母親呢?”他不以為意,隻答:“去休息了,我來看看你及你的字,中國的孩子真是辛苦。”我脫口問道:“你們不用練字麼?”他頗慶幸地說:“我們的語言是很簡單的,幾個字母而已……冰兒可想過出去看看嗎?”
翰墨眼神征詢地凝視我,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我雖心內疑惑,也沒有細想,隻沒好氣的說:“剛回來,你玩瘋了嗎?”他一時被澆滅了興致,頓了一頓,似也不再肯定,隻是平白無緒地解釋說:“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說……去英國,可好?”他盯著我的眼睛一眨不眨,似要撲捉我每個瞬間而逝的表情,我好氣複好笑地看著他,覺得這提議實在荒謬,說:“我母親父親不會舍得放我出去!他們隻得我一個女兒,你以為這是出去玩兒一趟,天黑便可以回家了?”
“冰兒,外麵的世界並非你所能想象的那般廣闊……”他的聲音隱沒在最後的幾個音節,我心裏一激靈,直覺告訴我翰墨今日並非信口一說。或許我的不以為然讓他挫敗,他不再堅持,安靜地拿了一本書,坐在那裏看。我卻再也無法專心。
輾轉反側,輾轉反側,無數個曾經無困意的夜晚累積起來也不及今晚的心神不寧。原本白日過度的遊樂已是身心俱疲,為何獨獨腦袋一片清明。翰墨所說的可能不敢去想。我賭父親母親的愛女情深,斷然不會讓彼此遠隔重洋……不知何時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