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媽像得救似得,征詢地看向我,說:“小姐,你來的正好,這位小先生送花來!”他聽聞林媽喚我小姐,便將我細細打量,先是愣了一愣,隨後悄無聲息地收斂了目光。我與他有同樣的好奇,心裏悄語林媽的稱呼倒也貼切,果然是個卓然獨立的小先生,我友好地一笑,對他說:“這花我們收下了,謝謝你,以後請每隔一周送些來。”他見我爽快,眼裏有幾分感激幾分釋然,語調依然不卑不亢,得體自然:“好的,會準時送來的。花插到花瓶裏一周內可以開的很好,這些未開的花苞也可綻放,每隔兩天可以換次水,很好養活的。”他很細心地交代幾句。
我答複他說:“好的,我記住了。”他禮貌地朝翰墨頷首,將花束遞給翰墨,轉身悄然離去。我站立門口翹首看他漸行漸遠,小巷變得索然空曠。翰墨手扶在我肩膀上說:“冰兒走吧!”我們向飯廳走去,我自顧自地尋思:“一個送花的少年,倒是有不常見的老成,以前也不曾見過……”忽然想起什麼便問林媽:“林媽方才他說住哪裏,可還記得?”林媽想了一想,才答道:“西秦門柳樹旁,應該就是周老師家,不曾見過這孩子。”顯然林媽也不認得,我又對她說:“林媽,下次若他來了,通知我一聲,並讓他把花送到屋裏來。”
母親見到百合十分驚喜,忙不迭找來了花瓶,讓林媽續入了少許清水,說:“這花真是不錯,房間裏看著清麗了不少!”母親沒有停下手中插花的動作
我說:“以後您可以經常收到這花,我已經訂下了,每隔一周便有新的送到。”我和翰墨站立旁邊,看母親輕快地忙活淺笑嫣然,細長勻致地手指優美的飛舞,手上的玉鐲與這花的色彩不期然竟有幾分相似。母親忙著仍不忘囑咐林媽:“林媽先把菜端上來吧,我馬上就好。”又對我和翰墨說:“入了瓶就好了,翰墨,你和冰兒先坐,我這就過去。”
母親剛在餐桌旁落座,我就迫不及待地說:“媽媽,您可知道今天送花來的是什麼樣的人?”母親看我故弄玄虛,筷子就停在手中,問,“是什麼樣的人呢?”我說:“年紀跟我差不多大的男孩子,確切的說比我小些,到我這裏!”我比劃著,盡量讓母親能有印象。“哦?”顯然母親也跟我一樣起了好奇心,她看看比她早知曉的翰墨,又示意我說下去。
我嘰嘰喳喳說:“林媽說他住在周老師家,我和林媽都不曾見過。”母親不由笑了:“冰兒,你是怎麼個意思,是好奇他為何會送花來,他是何人?”我說:“難道您不好奇嗎,下次來我一定把他請進家來,讓您看看他,您一定會喜歡他!”母親笑吟吟說:“很開心我們的冰兒也要邀請朋友來家了,好吧,到時媽媽一定好好款待他,快些吃飯吧,一坐到這兒你就說個沒完。”她無奈地向翰墨笑笑,對我說:“我們都餓了,隻聽你自己在說了。”翰墨不失時機向母親多嘴,說:“您沒看到,剛才她站門口是不舍得別人走呢!”我斜睨了他一眼,他無所謂地聳聳眉毛。
母親說:“冰兒,吃過飯,你且自己去琴房練琴,今日我有些事情無法陪你。”母親放下碗筷說道。我心有歉意地看著母親,說:“無需您陪我,我自己也可以,您總要有自己的空間時間,看那些太太小姐們哪個不是自在得很,唯有您因我拴在家裏,十天半個月不出一次門,我都替您惋惜,大好的年華都被我耗費了,心裏十分過意不去。”“你這丫頭竟有這層想法,我不曾料到,人小鬼大!”母親也不再多說什麼,眼神口氣中泄露了感動。
母親有事暫且不說,連翰墨林媽竟也不見蹤影,偌大的園子靜的出奇,像是有預謀般,隻我被蒙在鼓裏。院落裏經母親仔細修剪過的月季,不過數日便抽出密密麻麻的花苞,崩裂的花萼中花色隱現,白的,粉的,紫的,黃的,像是等不及下一刻便要綻放開來。枝葉一徑墨綠並舉,已不見修剪過的痕跡,昔日的剪椏弄枝好似更助長了它們的爭先恐後。東園亦是如此,水培的花枝雖不及土植的生機盎然,確正如母親所說,每支上都綴滿了數幾芽苞,有些果然顯多了些,我便照母親所吩咐的,去掉了一些,每支上隻留4……5個,那些花枝如此稚嫩,少不了要小心翼翼,待忙完也去了一個時辰之久,依然不見有人回來,真是讓人十分納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