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建華直向老子翻白眼,用手一個勁直往胸口子上戳:“我胸口發燒,一股股火在冒!”說著,白眼多黑眼少,張開嘴巴,就往床沿啃。
嚇得古二娃認為兒子是得了狂犬病。但他想的還是權,對兒子說:“你冒啥子火呢?用這印把子去找幾把錢回來,貼在胸口子上,就熨熨帖帖的了。”
古建華突然發瘋地吼:“我要她!我要她的鵝蛋臉蛋蛋,要她的竹筍腰肢兒,要她的櫻桃小嘴嘴!現在我家有權了,我要得到她了!”
古二娃醒轉過來,兒子二十歲了,在長年累月想女人,憋在心頭的欲火快把他燒死了。
“你要哪個女人呀?不管她是天上飛的,還是地上跑的,你老子都要把她弄進屋,當我的乖乖媳婦,媳婦乖乖!”
“榮菊花!榮菊花!我的心尖尖,我的肝膽膽!她被古建業搶走了,你要給我奪回來!”
“呸!”古二娃一口濃痰吐在古建華臉上,“你這沒種的東西!虧你兩腿還夾根香火棍!古建業他老子我一鬥他就垮,古建業算哪把夜壺,你還把這麼乖個堂客輸給他?”
古建華哭著:“爹呀,菊花的老漢是鎮幹部,她看不起我們家。”
古二娃說:“你懂個屁!他那副書記值幾個錢?我的修船廠一個月賺的錢,比他一年的收入還多!你別管,你老漢就是用錢做炸彈,也要把榮光祖的家門炸開,讓他的女兒乖乖地當我的媳婦,給我古家生孫子,傳香火。”
但天算不如人算。半年後,古建華的老子古二娃因犯法進牢房,母親得病,父母一起變成一堆黃土,幾根荒草。家裏辦的修理廠也垮了。古建華沒辦法,認了嬸娘徐俊芝,在她的公司幹活。古建華是人精啊,老子那套用錢找官當的本事,學得更精。村民說,這叫老子偷豬兒偷牛——一輩比一輩強。不久,古建華也像他老子一樣,當了村委會主任。
當了主任的古建華,更想榮菊花,但榮菊花隻喜歡古建業,古建華恨不得舀碗水,活活把古建業吞下去。兩個堂兄弟,為女人成了仇人。
古建業望著他堂弟的背影,再次呸地吐了一口口水,才進醫院看母親。
徐俊芝受傷住院後,桃花村的許多村民,牽絲扭線般到醫院來看望她。今天,二社社長鍾光榮來看望她。
病情好轉的吳桂,坐在徐俊芝的病床前說:“大姐呀,我變牛變馬也報答不了你呀。”
徐俊芝撐起一身酸痛的身子說:“大妹子,你別這樣說。你集資的錢,不能退回來,我們老古哇,在世時也有責任。”
鍾光榮說:“徐姐,邰庚生他們不但不接待我們,還把大運兩口子整下了河,不是你和榮書記冒險把吳桂救起來,肯定出人命了。我們幾個商量好了,要到縣裏去告他們!什麼領導啊,完全沒有把我們農民當人看待,比國民黨還不如!”
徐俊芝心裏一緊!她知道這事鬧大了,對邰庚生極不利,又是在選舉前發生的事,影響就更惡劣。她覺得,鬧大了,對村的經濟發展也有影響,便說:“你們向樹林講過嗎?”
鍾光榮氣憤了:“徐姐,你別說他了,一個蔫巴老頭,又是榮光祖的幺爸,會替我們說話?昨天,就是他出麵給上訪的村民一百塊錢,把村民們的氣消了!這招真毒!徐姐,就算撞翻人的事不是故意的,但他們以很低的賠償征用我們的地,這關係到你的俊芝花卉公司的花木生產基地,你總不會不聞不問吧?徐姐,村裏人就你說得起話,你也最關心我們這些窮二哥。你來承個頭,我們保證支持你,把榮光祖這貪官告倒!”
“他們不是還在議麼?沒有規劃呀,沒有用地批文呀,不會動的,你們別著急。”
“徐姐呀,你是裝糊塗吧?昨天他們在船上開了征用土地的會,是邰庚生主持開的,聽說榮菊花有一條腿是邰庚生的,有邰庚生支持,他們辦個手續,還不是走過場?到時就來不及了。你還是承頭維護我們的合法權益吧。村裏的幹部,都是榮光祖的人,我們就指望你了。”鍾光榮懇求道。
徐俊芝心裏一顫,不想承這個頭。她沒有表態,對鍾光榮等人說:“光榮,這事以後再說。你們回去吧,把二社的村民組織起來,花卉苗領回去,趕快移栽下去。”
“大姐,大運不同意再種花了。”吳桂說。
“是不是沒有種苗錢啊?我說過嘛,你們家困難,我不收你們的種苗錢。”
“不是。菊花不是要開發桃花山麼?要建娛樂城,她叫大運的兄弟胡蘿卜去當保安,胡蘿卜又叫他哥去了。說是一個月五百塊錢呢。大運要去,剩下我一個人,忙不過來了……”
“大妹子,胡蘿卜好吃懶做慣了,去當保安說得過去,大運老實巴交的,去娛樂城幹什麼?這主意你要替大運拿好哇。種花木苦一些,但一年下來,萬來塊錢的收入有保障,除了供兒子讀書,三五年後,你家欠的賬,不就還幹淨了?”
“大姐,我聽你的。你好好養病啊。晚上我給你燉隻老母雞來,補補。”
“大妹子,心意領了。我要吃什麼,一個電話,用得著麻煩你嗎?你們回去吧。”
送走了鍾光榮等人,徐俊芝腦子一陣劇痛。這不是她受了點輕傷造成的,而是鍾光榮提到邰庚生,觸動了她的傷心事。邰庚生呀邰庚生,難道你這輩子還沒有把鄉親們害夠?沒有把我徐俊芝害夠嗎?你支持榮菊花搞娛樂業,是往我心裏捅刀子呀!我不想與你為難,但是,你把村民們的土地占了,萬一菊花的旅遊業、娛樂業垮了,叫鄉親們喝西北風啊?這麼淺顯的道理,難道你一個堂堂的縣長還不懂?你是怕得罪榮光祖,你擔心他把你們修明月大橋時的肮髒交易抖出來,毀了你的前程!你是想霸占人家榮光祖的黃花姑娘榮菊花呀!如果我眼睜睜看著你們違背黨的政策,幹坑害鄉親的傷天害理的事不吭一聲,我還有臉讓村民們支持我的公司?我還有臉說幫助村民們走好發家致富的路子,多找錢,過上稱心如意的日子?但是,我管得了嗎?公司的發展到了關鍵時刻,稍有閃失,公司就不順趟,公司虧損是小事,村民們種植的高大的綠化樹,如黃桷樹、雲杉樹等等,隻有砍了當柴燒啊……還有,兒子建業,也不安心花木種植,也得費心思引導。
徐俊芝想著,拿不定主意時,古建業進來了:“媽,剛才我看到鍾社長他們來了。他們又來找你和榮叔叔與邰伯伯他們對著幹?你這不是惹火燒身嗎?我們白出種苗錢,讓他們發財,他們還人心不足蛇吞象,硬要把我們公司拖垮呀?”
“建業,有你這樣說話的嗎?公司靠農戶,沒有農戶,哪來我們的公司?我們是一口水井挑水吃,水井幹了,你就是有抽水機,也整不出水來嘛。”
“你這套道理,讀書時,我們政治老師都說臭了,你還掛在嘴上,不嫌累呀!”
徐俊芝心裏被刺痛了。
兒子古建業,當年為了支持母親種植花草,耽誤了高考,跟著母親勤扒苦做,才建立起了這份家業。徐俊芝覺得,兒子應該受到良好的教育,再孬也要讀個大學啊。徐俊芝覺得對不住兒子。丈夫死後,母子倆相依為命,苦苦撐著企業,徐俊芝更是對兒子百依百順。古建業不安分守己了,想自己辦旅遊公司,徐俊芝不便勸阻兒子,在資金上支持他,讓他辦起了旅遊公司。現在,他又想和榮菊花聯合……她不想與兒子爭辯,問:“建業,公司那一船花卉林木苗子,村民們領走了嗎?”
古建業吞吞吐吐的,沒有回答。
“你沒有去辦?還是村民沒有去領啊?”
“媽,種花草和綠化樹,根本賺不了多少錢,沒有幾家村民要花草樹木種苗了。”
“我不是說,就是白白送給他們,也要馬上處理掉麼?你怎麼連這樣簡單的事都辦不好?”
“媽,旅遊公司需要我管嘛,我哪能分得開身。”
“建業,我一直勸你,桃花島有那麼多搞旅遊的,我們不要去跟風。再說,桃花島的旅遊資源,也經不起他們那樣胡亂開發呀。我們還是得把花木生意做好。”
“媽,菊花的公司,在邰庚生、榮光祖的支持下,準備征用桃花山上村民的承包地,要大規模開發了。那些地被菊花征用後,村民們就沒有地來種花木了,我們花卉公司失去了這些種植戶,連生存下去都困難,更不用說發展壯大了……”
徐俊芝說:“建業,菊花那一套,是違背政策的,長不了。搞旅遊業,你學不了榮菊花那一套,就無法與恰怡公司競爭。你看村裏那些劃小舢舨的,開小旅館的,沒有錢、沒有勢力搞菊花那些烏煙瘴氣的新花樣,馬上就會被菊花的血盆大口吞下去了。你還去湊這個熱鬧幹什麼呢?再說,你對菊花沒死心,和她無序競爭,會傷害你們的感情。放棄旅遊業吧,跟著媽幹,專心搞花木生意,有什麼不好?”“媽,是不是你準備參加縣人大代表的競選,怕得罪了榮光祖他們啊?我給你說,菊花有意和我們共同開發桃花山,如果我和菊花聯合經營旅遊業,有了村裏榮家勢力的支持,特別是邰伯伯和榮叔叔的支持,不是更有利於競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