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3 / 3)

“你別說邰庚生和榮光祖!”徐俊芝粗暴地打斷古建業的話,“建業啊,菊花這個女孩子,已不像過去那樣單純了,何況你們的戀愛也時好時壞……”

媽的話,在古建業心裏捅了一刀!古建業說:“媽,你說到哪兒去了!感情,事業,是兩回事。媽,你好好養病,我這就去處理花卉林木種苗的事。”說完,下了樓。

古建業並沒有到碼頭去處理她媽辛辛苦苦采購回來的花木種苗,而是叫公司的員工也跑到明月湖邊,展開拉客的攻勢。但是,盡管古建業使盡渾身解數,還是抵不住那些拉客的大姑娘和小夥子在男女遊客耳邊幾句悄悄話,遊客們乖乖地走進了桃花號。

寧玲對古建業說:“榮菊花太不講規矩了!古總,我們得想辦法教訓教訓她。”

“不要胡來。”古建業決定親自去找榮菊花。

古建業讀高三時,一門心思做著上重點大學的夢。同班同學榮菊花塞給了他第一封情書。哪個少女不思春?哪個少年不好逑?他和榮菊花戀愛上了。後來,有人檢舉揭發在大橋指揮部任指揮的父親古仁祥,貪汙受賄五萬元,父親被抓,自殺在派出所。古建業受不了這個打擊,也怕媽承受不了這場飛來的橫禍,便放棄了升學,回家幫助媽搞花木種植。榮菊花並沒有因古建業父親冤死獄中而忘記他們之間的海誓山盟。榮菊花苦苦勸古建業,繼續讀書。沒有錢,她可以叫在鎮政府當副書記的父親,借錢給他完成大學學業。古建業很感激榮菊花,堅持上學。但媽太辛苦,古建業隻得時而上學,時而回家幫媽種花草,學習成績就落下來了。

高考來臨時,古建業在榮菊花的懇求下,報了名。正式考試那天,刮著狂風,下著暴雨,古建業家的花草地被洪水衝垮不少,媽媽徐俊芝不顧被洪水衝走的危險,整治著被衝垮的田地。古建業怕媽出事,堅決不去參加考試,到地裏幫助媽搶救花草。本來等著一起進考場的榮菊花,哭著求古建業,一同參加考試,但古建業鐵石心腸,丟下榮菊花,鑽進被狂風刮垮了的花草大棚。榮菊花隻得隻身去參加考試。榮菊花離開古建業的花草棚,過苦竹溪時,河水暴漲,石墩子被淹,榮菊花哭喊:“建業哥,快來送我過去!”但回答她的,隻有狂風呼嘯聲和暴雨嘩嘩聲。榮菊花冒險過河,結果被洪水卷走,如果不是兩個撈漲水魚的農民救起她,她已葬身魚腹了。第一場考試耽誤了,又受了傷,榮菊花隻得放棄高考……

古建業提著水果去看望榮菊花,榮菊花從病床爬起來,什麼也沒有說,劈頭蓋腦,就給呆呆守在旁邊的古建業幾耳光:“建業,你好狠心啊,我差點被洪水要了命,高考也耽誤了,是你害了我!”古建業知道,他那天的任性固執,害了榮菊花一輩子,隻有任她打,任她罵。

古建業勸榮菊花補習一年再考。榮菊花狠狠地說:“我的事不用你管!你以為你家有錢?我告訴你,我也要找錢,找比你多得多的錢!”古建業太令她傷心了。她便賭氣找到當書記的父親,要打工,要找大錢。於是,她父親榮光祖便托當時在縣林業局當局長的邰庚生,在縣旅遊局給榮菊花找了工作,還當了什麼接待部長。從此,古建業與榮菊花保持著藕斷絲連的關係。

盡管古建業與榮菊花在業務上爭個你死我活,盡管古建業發現榮菊花已不是過去那個純情少女,她在縣城工作期間,接觸了許多領導和商人,滿腦子的權欲和金錢……但古建業仍然丟不下與榮菊花那段刻骨銘心的初戀!所以,媽提起他舍不得榮菊花,心裏就如刀割,肝肝膽膽都在滴血。

榮菊花的恰怡旅遊公司辦公樓,在桃花島上的禹王廟旁,是一座簡易的臨時建築。古建業推開門,榮菊花正和縣建委設計室的兩個設計人員,俯在一張圖上指指點點。榮菊花見到古建業,馬上將那圖紙卷起來,爛笑著臉,拉著古建業的手:“建業哥,啥風把你吹到山上來了?”

兩個設計人員,見榮菊花和古建業說話的親密樣子,馬上離開了。

榮菊花的手好細嫩,古建業想像過去那樣抓在手中捏得不透風不走氣,但想到榮菊花是個善於逢場作戲、虛情假義的女子,便拂開了榮菊花的手,說:“什麼風?不正當競爭之風!”

“什麼不正當競爭?建業哥,別把那些時髦話掛在嘴上!它賺不了錢!不就是我今天搶了你的顧客麼?什麼肚量嘛!這麼點小事都放不下。”

“你除了錢,還講點行業規矩,講點職業道德不?你以為你叫那些姑娘亮晃著肚臍眼,搖甩著白大腿,就能把客人搶光?你以為開賭場,洗鴛鴦澡,陪玩陪睡,就能把客人的票子挖得一幹二淨?賣笑賣身!你遲早要受到良心的譴責!遲早要垮台!”

“建業哥,你是輸得臉紅了吧?嘴巴子也沒有涮涮洗洗,說話臭氣熏天!什麼白大腿野鴛鴦的?你不去盯人家那些部位,你怎麼知道她們想賣笑賣身?”

古建業被榮菊花的話噎住了,他的目光也不敢與榮菊花亮晶晶的光澤對接,低著頭說:“菊花,你購買農家樂時,我們不是達成默契,價格大致統一,服務方式基本相同,旅客合理分配麼?你今天把我們禹王號原先訂好了的客人都拉走了,我怎麼養活那些員工?在你收購農家樂時,我讓了步,沒有和你活爭死搶,你做大了,就翻臉了?不講點友情了?”

榮菊花聽古建業說得重情重義的,臉上的調笑收斂了些,情感也真誠多了:“建業哥,這怪我嗎?我不是叫你和我一起經營麼?你死要麵子!現在說這話,後悔了吧?不過呢,我也不計較。我不改初衷,還願意與你牽手合作……”說到牽手兩字,榮菊花的粉臉紅潤了。

“你想拉我上賊船啊?銅臭熏天!傷風敗俗!你那套賺昧心錢的套路,我還沒學會呢。今天我來隻是告訴你,下次你再用那些辦法來拉客,小心我揭你們的老底!讓你們那些肮髒交易曝光!”古建業想與榮菊花合作,但故意說氣話,說著,還裝著往外走。

“你給我站住!”榮菊花一聲暴喝。

在任何人麵前都是橫著過來、豎著過去的古建業,在榮菊花麵前,就很自卑了。他果然習慣性地站住了。

榮菊花走過去,柳眉倒豎,“啪,啪”兩巴掌打在古建業臉上:“什麼銅臭熏天,什麼傷風敗俗!什麼肮髒交易!建業,我走到這一步,是你逼的!當年,你稍稍在意我,送送我,我會去幹什麼旅遊接待?我會做什麼生意?我會去陪那些髒得像豬的商人、老板?我會去向那些男盜女娼的市儈賠笑臉?這都是你給我的賞賜!是你把我這個人變成了鬼!”

古建業筆筆直直地站著,任榮菊花盡情發泄。他喜歡榮菊花,盡管榮菊花早就宣布他們之間“一刀兩斷”,但他相信榮菊花是愛他的。她做出一刀兩斷的決定,一定是受她父親百般阻攔的結果。當然,榮菊花愛錢如命,但他相信隻要他們能在一起生活,會改變她的。何況,他的錢這輩子能用完麼?所以,古建業看到榮菊花的臉雖然冷若冰霜,他還是十分激動,一身肌肉顫動不已。他有時硬裝著不理她,但她隻要從眼底裏消失,他心裏就痛得不行。她打過來的耳光,不但沒有傷他的心,他反而在耳光中消除著命運賜予自己的不幸,在耳光中驅逐著不盡的懺悔,在耳光中享受著榮菊花賜予自己的變態的愛。

榮菊花見古建業的嘴角沁出了絲絲血絲,自己眼裏也噙著淚花,將他拉到身邊,掏出香氣襲人的餐巾紙,慢慢給他擦著,十分哀怨地說:“建業哥,不要這樣鬥來鬥去了,合夥經營吧。我們公司正在搞新的規劃,將大規模開發桃花山……你當總經理,我幫你,啊?”

古建業悶聲悶氣地說了實話:“我媽不同意啊。”

榮菊花推開古建業:“你腦殼還是那樣木啊!旅遊公司是你開的,與你媽的花卉公司是兩碼子事!再說,你那農家樂,要資金沒有資金,要人才盡是些老媽子、農二哥,能成什麼氣候?建業,徐媽苦了半輩子,找了那麼多的錢,全都搭進去了,我看著也心痛。”

“我媽說,老老實實經營,找實實在在的錢,隻想大家有一碗飯吃。”

“啥子都聽你媽的!你隻要有本事,你就幹傻事吧。看誰笑在後頭。該小心的是你,別把你媽辛苦了半輩子的家產搭進去!”

古建業無話可說,呆呆地站著。

“你裝什麼啞巴啊,你說話啊。”榮菊花最見不得古建業憨乎乎地,千萬個響雷也炸不出一個屁來。“聽說你媽還想去競選什麼縣人大代表?”

“不完全是媽的意思,據說村支部動員媽出來參加競選。”古建業說話了,“菊花,我是願意和你聯合搞桃花山的開發的,投資要籌錢呢……你能不能去做做我媽的工作?”

“你媽公司有多少錢能拿出來投資啊?”榮菊花高興了,又抓著古建業的手。

“幾百萬是沒問題的。但媽想用這些錢到燕尾山上的紅穀村投資,建一個花卉生產基地,媽還想重修明月湖大橋呢,怕是拿不出錢來支持我。”

“建業,我們配合做你媽的工作。我不相信,你媽不心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