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洗手間裏發呆。我不知道我是否在和傑西卡爭黎至元,也不知道喬喬是否在和我爭肖言。我和喬喬並不像傑西卡那般大刀闊斧,我們兩個縮手縮腳地攥著個弓箭,口口聲聲說著,不,我不想傷人,哪知,一支箭就這樣不小心發了出去,正中人要害。喬喬有了肖言,而黎至元也站在了我這邊。
魏老板在走廊裏堵住我:“溫妮,身體好了嗎?能出差了嗎?”我的反應有些過度:“啊?又要出差啊?”魏老板實話實說:“你在公司裏總惹是生非,派出去倒是像模像樣。”我大驚:“我?惹是生非?”魏老板點頭:“是啊,公司裏的女孩子個個圍著你家長裏短的,公司都快成菜市場了。”說完,他就扔給我一遝文件:“你出差去。”我瞄了一眼那出差的地址,就愣了。等我再想抗議,魏老板已經上了電梯下了樓,不知道去了哪裏逍遙了。老板就是好,來去自由的。
魏老板又把我派去了我第一次出差的那個公司,那個和肖言同在一座城市的公司。我倚在牆上抱著腦袋:真是要把命賣給這姓魏的了。
黎至元約我吃飯,我去赴約。我抱怨:“我們兩個像是除了吃飯,就再也沒了其他事。”黎至元一語道破:“我們是普通朋友,不吃飯,難道要手牽手地去逛公園看電影?”他這一說,我才發覺,我已好久沒做過逛公園看電影這等溫馨的事了。愛情變成了戰爭,而吃飯睡覺是為了更有力地去戰爭。
我感激黎至元:“謝謝你願意做我的普通朋友。”這讓我覺得沒那麼孤苦伶仃。
我給黎至元斟茶:“我又要去肖言那裏了。”黎至元倒不意外:“你還是放不開。”我卻道:“不,是公事。”黎至元很倔強,喝下一口茶,才道:“那也不能說明你已放開。”
身子小病一場,我心卻豁然開朗了。愛情本就不是堅定的東西。要是堅定,千軍萬馬擋也擋不下的。那群不同意不讚成不祝福的人,該被通通忽略為“張三李四”。然而,我們誰也做不到。那一句句不同意不讚成不祝福像氣球一樣越吹越大,末了,嘭的一聲,把愛情炸得粉碎。而我放不開的隻是過去罷了,隻是那被炸飛的碎片罷了。或許,肖言也是如此。
我去了“合振”,那由肖喬兩家合並而成的新企業。
我站在那棟大樓之下,向上看,才知道我在肖家二老的眼中,與這鋼筋水泥混成的長方體相比,一定是像沙土一樣渺小。
其實,我並不知道肖言的辦公室在幾樓幾號,並不知道他每每站在哪扇窗前眺望,但我就是突然感覺到,在有一扇窗前,有個人,直勾勾地望著我,那目光像火一樣灼熱。我頭也不回地逃走了,像是個被人發現的小偷。
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遠,我隱約覺得自己撞了兩個人,也隱約覺得那兩個人一個說了句“有病啊你”,另一個說了句“沒病吧你”,乍一聽相反,細想想竟是一模一樣的含義。直到跑不動了,我才停下來。我彎下腰,手撐在膝蓋上,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在往頭上沸騰。
電話還是響了,盡管我那麼害怕它會響。這世上任何該發生的事,都不會因為任何人的害怕而不去發生。電話是肖言打來的。
我沒有接。電話一邊歌唱一邊震動,就像服了興奮劑。它停下來,再繼續,再停下來,再繼續。我是自投羅網,我這隻不知死活的老鼠,跑到肖言這隻貓的門口,大搖大擺,而現在,他要來捉我了。
我跑回酒店,跑回房間,鎖好了門,倒在床上。手機上有肖言的留言:“小熊,你躲不了的。”我跳下床,把房間的窗簾拉攏。我要躲好,不然,我剛剛築立的防線又要土崩瓦解了。
有人敲我的門,我嚇得縮成一團。那人又敲,當當當三響,不急不緩。我問了一句是誰,聲音卻小得像蚊子的哼叫。我下了床,打開了房門。門口,站著肖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