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拉鋸戰(1)(1 / 3)

我撥回肖言給我打來電話的那個號碼,卻發現,對方是一個便利店。那便利店地處我和肖言舊時住所的斜對麵,我們不知道曾在那裏買過多少隻雞蛋和多少瓶汽水。一分鍾前,我還想打電話對肖言說:“暫時,我們不要再見麵了。”可一分鍾後,我就奔向了大巴車站,奔向了開往芝加哥的末班車,奔向了肖言。我迫不及待地想同他見麵。

肖言就坐在那間便利店裏。夜深了,店裏隻剩下了他和一位夜班店員。他坐在落地窗邊,手中有一分報紙,而目光,卻落在報紙之外的什麼地方。我站在路對麵,潸然淚下。

過了好一會兒,我才走向店門。推開店門,有一聲悅耳的叮咚,那昏昏欲睡的店員精神過來,說:“歡迎光臨。”肖言望向我,嘴角漾出如釋重負的笑來。他也說:“歡迎光臨。”店員也笑了,他一定知道了,我這個中國女人就是肖言這個中國男人要等的人。

我和肖言在深夜的芝加哥中手挽手而行。地球是圓的,多好,我們隱匿在這一端,隱匿在另一端的中國人的視線之外。而我們的視線中,也隻有彼此。

我問:“你怎麼知道我來了美國?”肖言答:“我打不通你的手機,於是打去了你的公司。”我又問:“怕不怕我就此不見了?”肖言握緊我的手:“怕。”

“記得,你的手機曾停機,我也曾找不到你。”我回憶道。

“我大致與你那時同一般心焦,或者更甚。”肖言竟說出如此令我窩心的話來。

我們再也不要回中國了。我幾乎說出這胡作非為的話來,卻又一下子哽在喉口。我知道,就算我說了,肖言也不會應我,而就算肖言應了,我們今後也並無幸福可言。

“聽說,‘合振’通過沃爾瑪攻占美國市場的進度頗為順利。”說出口的,隻能是這句話。

“聽說?”肖言笑了笑:“你在因為關心我而關心著‘合振’嗎?”

我不置可否。

肖言繼續道:“還算順利。下個月,沃爾瑪所售的園藝工具中,就會有我們的產品了。”

我看得出,肖言的臉上有發自肺腑的笑,就像兒時看著自己的手工作業被布進櫥窗,就像有朝一日,看著自己的孩子功成名就。那種笑,漫溢著驕傲和滿足,並不是我能帶給他的。

肖言又說:“不過,醫療工具方麵,就不算好了。訂單拿下的並沒有我預期的多。”

他的眉頭又微微皺了起來,思緒像是飛離了我的身邊,飛去了“合振”。我微微嫉妒起來,更多的,又是哀愁。我們果真在各自的軌跡上漸行漸遠了,他在為了“合振”嘔心瀝血,那我也為我那曾癡情一時的魏老板鞠躬盡瘁好了。

我和肖言步行到了學校。路上行人寥寥無幾,多半是流浪漢和酒鬼。我鬆開肖言的手,跑遠了兩步,再回身對他喊道:“嘿,同學,你叫什麼名字?”肖言也喊回來:“我叫肖言。你呢?你叫什麼名字?”我笑了笑:“我叫溫妮。”有酒鬼看向我們,大概以為是同道中人。

要是時光可以倒流,有多好。要是我們才相識,有多好。

天蒙蒙亮時,我和肖言才奔向了車站。我會乘第一班車,回培訓的那個小城。而肖言會從芝加哥直接飛往波士頓,在那裏,有他的公事。我愚蠢地問:“你來辦公事,順便來找我?”肖言卻說:“公事才是順便。”問過了,我才覺得愚蠢。連手都不該相牽的兩個人,又何必苦苦糾纏這等主次。

末了,我硬下心腸:“回國後,我們暫時不要再見麵了。”末了,我還是吐出了這句話。而肖言竟微慍:“怎麼?你仍不相信我對你的感情嗎?”我的心往下沉了沉:“並不是有了你的感情,我就可以不顧我的道德感。”我是個失敗者,尊嚴和道德感是我僅存的驕傲。

“道德感?那你就不該來芝加哥。”肖言的話語重重地砸在我的耳膜上。

我後悔莫及:“的確,我不該來。”

我上了大巴,不再望向肖言。他追來了美國,帶給我鋪天蓋地的撼動,過去的種種溫情仿佛複活了一般。但相聚過後,我的日子仍然艱難。他仍然苛求著我守在他的身邊。他要擁有著“合振”,擁有著對肖家二老以及喬喬的責任,也要擁有著我。也許,他並不認為這是苛求,因為他認為他的愛,可以抵過我所擁有的一切。而一度,我竟也曾這麼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