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場不歡而散。
我用手撐著腦袋聽課,眼皮不住地往下耷拉。人生像是從未這麼疲憊過。
茉莉打來電話關心我:“肖言有沒有聯係你?”我沒力氣撒謊:“有,我們見了一麵。”茉莉大呼:“啊?他也來美國了?”我避重就輕:“嗯。他來辦公事,順便見見我這個老友。”茉莉拆穿我:“老友?他怎麼不說來見見我這個老友?我結婚了他也不說祝賀祝賀,跟黎至元簡直是天壤之別。”茉莉已經完全投於黎至元的門下,絲毫不念及和肖言的同窗舊情了。
我打電話給黎至元,他並沒有問及任何有關肖言的事來。他懂得我的艱難,也就懂得了如何不令我艱難。我說:“等我回上海了,我們去好好吃一頓。這邊的夥食簡直太單調了。”黎至元一口應允:“好,我的飯友。”
直到我結束了培訓,準備啟程回上海,肖言都沒有再聯係過我。我也並不知道他是否已經回了中國。
公司遣了車在上海機場接我。我回到公司,魏老板頂著據說是在法國最時髦的新發型說:“溫妮,我待你不薄吧。讓你假公濟私地去美國敘舊,還車接車送。”我抗議:“什麼假公濟私?總公司的精神我可是學習得出神入化。”魏老板撚了撚頭發:“那明天你給我們好好傳達傳達。”
我和麗莉抱了抱,魏老板看見了,說道:“你們兩個有沒有毛病吧?”
我沒看見傑西卡。麗莉告訴我:“魏老板真是不徇私情,他讓傑西卡去了河北一個偏僻的農村出差。”男秘書安迪湊了過來:“是啊,那地方,最好的酒店也隻有兩顆星而已。”安迪細聲細氣的,且多嘴程度一點都不遜色於原來的女秘書。
飯友黎至元打電話給我:“今天先好好倒一倒時差,明天我再帶你吃好的。”我打著嗬欠:“茉莉說得對極了,你真是周到。”黎至元淺笑:“我周到與否,竟然要由別人來告訴你。”我辯解:“我心中明鏡一般,隻是嘴上不說罷了。”黎至元笑出聲來,重複道:“明鏡?”
我並沒有對丁瀾提及則淵和茉莉的婚禮。我並不是多嘴之人。要是真愛過,結束後做了陌路才是上上策。何苦戴著一張似黃連般的笑臉去做所謂的朋友,若是他不幸,自己會不忍,而若是他幸了,自己又難免心生挫敗。芸芸眾生,誰也並不缺舊情人這一個朋友。而肖言,他卻不肯與我陌路。
第二天,我與黎至元去吃上好的韓國烤肉。我問他:“從沒有覺得不平衡嗎?你總是請我吃貴的,而我請你的,卻從未多過一百元。”黎至元借我的話:“我心中明鏡一般,早晚有一天和你算總賬。”
黎至元看著我,說:“你的頭發都長這麼長了。”我努了努嘴:“說得像是久別了一樣。”黎至元周到地將沾好醬汁的肉夾到我的碟中:“知不知道為什麼男人偏好女人留長發?”我將肉整片塞入口中,含糊道:“因為男人偏好女人纏在他身上。你們巴不得我們的頭發長到腳踝,連走路都會絆倒,跌進你們懷裏。”黎至元失笑:“這畫麵還真令人毛骨悚然。”我反問他:“那你說為什麼?”黎至元說得有板有眼:“因為在你們不聽話時,我們可以抓住你們的頭發,這樣打你們比較方便。”我驚得瞠目結舌。
我教育黎至元:“你都這麼一大把年紀了,就不要說這麼幼稚的話了。”黎至元反咬我一口:“你正處於大好年華,不要像曆盡了滄桑一樣。”我正想歎氣,不過被黎至元這麼一說,隻得硬生生憋了回去。
春節,我們依舊隨著美國股市的如火如荼而給魏老板賣命。我媽不講理:“你請假也要給我請回來,哪有大過年的不讓人團圓的道理?”我又教育我媽:“不要形式主義,我們一家人的心,天天都是團圓的。”我媽哽咽了:“你這個不孝女。”這幾乎成了她的口頭語。
魏老板為了安撫我們蠢蠢欲動的心,對我們許願道:“等忙過了這陣子,我帶你們出國玩一玩。”眾人雀躍,有的說去歐洲,有的說去非洲,還有的說去南極洲。魏老板倉皇:“喂,喂,等一等,我們哪有那麼多錢,那麼多時間啊?”我跳出來:“對,對,我們僅限於亞洲。”我頓了頓,故意道:“魏老板,您看泰國如何?”隻見魏老板的額頭突然升起烏雲,一朵,又一朵,再一朵,直至把他整顆頭顱籠罩住。我一副若無其事,事不關己的模樣。可魏老板並非等閑之輩:“溫妮,跟我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