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著魏老板進了他的辦公室。“溫妮,你恩將仇報。”我嚇了一跳:“您何出此言?”魏老板揮了揮手:“你少來裝傻這一套。這次培訓,亞當也去了是不是?我看見名單中有他。這小子,又揭我短。”我不裝傻了:“老板,這怎麼能叫揭短?他這是促進您和下屬間的交流溝通。”魏老板噴出了不雅之詞:“溝通個屁。”我連連勸慰:“老板,老板,我是一片好心。我們不能讓人生有陰影,我們要直視挫折,先接受它,再忘卻它。這樣,人生才一片光明啊。”連我都被自己感染了,何況是魏老板。
魏老板點點頭,說:“說得好。”他推開辦公室的門,對眾人說:“等忙過了這陣子,我帶你們去泰國。”
陽光沙灘,多好。
程玄來了上海。我懷疑,他馬上就要升級為京滬航線的貴賓了。麗莉帶他去見了父母,其樂融融。
業內的工作夥伴紛紛打來電話恭賀新春。法蘭克給我寄來了一大盒巧克力,他果真是把我當做小女兒一般。
肖言一直沒有聯絡我,而我仍像吸大麻一樣留意著他和喬喬的新聞。不知道是不是記者也都回鄉過年去了,新聞總是寥寥幾句,且還都是車軲轆話,來回來去地說得我都要倒背如流了。
傑西卡回公司了。她一屁股摔坐在位子上,狠狠地出了一口氣。我躲在自己的電腦屏幕後窺視她,她陰沉著臉,頭發亂蓬蓬的,像幹草一般束成一團。傑西卡一拍桌子,叫道:“溫妮。”我一聽,嚇得伏在了鍵盤上。她心情又不好了,而她心情一不好,就不可能讓我心情好。
傑西卡三扭兩扭扭到我麵前:“你說,為什麼你去了美國逍遙,而我偏偏就要去那種鳥不生蛋的旮旯受那種罪?”我仰著頭:“體驗體驗農村生活,也沒什麼不好。”傑西卡雙手一叉腰:“那還能叫生活?洗澡水一下涼一下熱。交通工具都是三個輪子的,發動機響得像拖拉機一樣。好不容易坐上輛長途汽車,還遇上趕集的了,把唯一一條路堵了個水泄不通,我活生生在那破車上待了一個多小時。”
包括我在內的聞者相繼撲哧撲哧地笑出聲來,傑西卡瞪了我們一人一眼。我說:“那你也下車趕趕集去,多好。”傑西卡鼓掌:“說得好。那車上的人除了我以外,都去趕集了。回來時,有的買了鞋墊,有的買了香皂,還有的吃著茶葉蛋。你說說,他們怎麼都那麼閑啊?就我一個人,急得哇哇叫。結果你知道那司機跟我說什麼嗎?他說,急啊?急就坐飛機啊。我這個火大啊。要是有飛機,誰會來坐他的破車啊。”傑西卡說得口沫橫飛,像是蒙受了天大的冤情。聞者又都哄堂大笑。
魏老板打開辦公室的門:“傑西卡,一回來就哇哇鬼叫。給我進來。”傑西卡住了口,扭走了。
黎至元替父母找妥了房子,將二老安置了過去。
周末,黎至元請我去了他家。他家牆壁上的字畫少了大半。我不解,黎至元解釋道:“平心而論,這琴棋書畫我是門外漢。隻不過父母在時,多掛幾幅討他們歡心。”我大笑:“人前一套,人後又一套。”黎至元這廝,已過而立,已近不惑,在父母麵前卻仍是會耍耍小心機的。我抬手拍了拍他的頭:“最近,越來越覺得你並不老了。”
記得,我與黎至元的第一次見麵,他就自稱“老頭子”了。
黎至元揉了揉我的頭發:“因為最近,你老得太快了。”我揉了揉臉頰:“是啊,真怕哪天一覺醒來,突然看見皺紋與白發。”我住了口,怕再說下去,又要一臉愁容了。愛情曾讓我放肆如少年,如今卻在催人老了。愛情太沉重,黎至元說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