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我來不及說一句話說,就被攆了出來。
下午,我接到了一個噩耗。黎至元的爸爸在前一夜突然與世長辭了。
我是聽傑西卡說的。她給黎至元的媽媽打電話,黎媽媽不在家,傭人知道傑西卡是黎家的朋友,於是告訴她,黎爸爸夜裏突發心髒病,送去醫院時已經回天乏術了。傑西卡手忙腳亂地告訴我:“黎至元不接電話,我很擔心他。”我的頭皮發麻:黎爸爸怎麼會死?他不是黎老仙人嗎?我撥黎至元的電話,他也不接。我變得和傑西卡一樣,很擔心。
黎至元一直沒有消息。我向魏老板請了夜班的假,他一口應允,想必是知道緣由。我去了黎至元的家,傑西卡和我一道。路上,傑西卡抓著我的手:“我真的喜歡黎至元,也真的喜歡黎爸爸、黎媽媽。”我什麼也沒說,喉嚨中一直像哽著什麼。傑西卡又說:“溫妮,你怎麼會不喜歡他呢?”我還是不說話,怪就怪“緣分”好了。我和肖言相愛得太早,讓多少人都吃盡了苦頭。
黎至元不在家,我和傑西卡站在門口等他。傑西卡說:“你沒有他家的鑰匙?看來你也並沒有贏我太多。”她和丁瀾不謀而合,覺得我和黎至元早就該親密無間。
肖言在這時打電話給我,我麻利地拆下了手機電池。傑西卡瞪著鹿眼看我,我斥她:“看什麼看?沒見過人肇事逃逸啊?”我把肖言的城池攪了個岌岌可危,之後一走了之了。我垂下頭:我不是故意的,我始終不是故意要讓旁人犧牲,來成全我的幸福。傑西卡指著我的手機:“那,那要是黎至元給你打電話,怎麼辦?”我一聽,又忙把電池裝了回去。
黎至元和黎媽媽在深夜才回來,我和傑西卡疾步迎了上去。幾乎是同時的,傑西卡撲進了黎媽媽的懷抱,而我被黎至元攬進了他的懷抱。多美的畫麵,像是一對母女與一對情侶,隻不過,少了笑吟吟的黎爸爸。
進了房門,黎至元安頓黎媽媽休息了。黎媽媽一臉的平和,有種大風大浪過後的沉寂。傑西卡走了。她縱然心不甘情不願,也還是留下了我和黎至元兩個人。在我從肖言和喬喬之間退開一大步時,傑西卡像是也從黎至元和我之間,退開了一大步。有人退一步,剩下的人就會海闊天空。
我握住黎至元的手,他的手從沒有如此冷冰冰過。我又加上了另一隻手,去溫暖他。黎至元的脊背第一次佝僂:“我沒來得及見他最後一麵。”心髒是最有權力耍脾氣的器官了,它一有情緒,人的這一生就痛痛快快地劃上了句號。我攥緊黎至元的手:“至少,叔叔他沒有受太多苦。”這是我唯一想到的可以安撫他的話。我的心也在絞痛,黎爸爸給我的錦囊妙計,我甚至還沒來得及看最後一條。
黎至元依在我的肩上,閉著眼,卻沒有睡。過了一會兒,他的淚就浸到了我的皮膚上,與他的手一般冰冷。我僵直了脊背:“休息一會兒吧,我就在這兒,我不走。”
第二天,我直接從黎至元的家去了公司。熬夜熬慣了,一晚上不沾床幾乎習以為常了。臨走前,我還喝了一碗黎媽媽煮的粥。黎媽媽雖少言寡語,卻有菩薩般的笑。她也曾在美國的那場旅行中與我和肖言見過麵,她也不聲張,與黎爸爸是同一陣線,曾想將我作為他們小兒的朋友從頭結識。我讚歎黎媽媽煮的粥:“人間的美味。”黎媽媽卻笑著說:“我先生喝不到了,但他在天上,應該會有更多美味吧。”我尷尬極了,覺得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
黎至元眼中布滿血絲,像隻憔悴的沒進化好的兔子精。
魏老板問我:“黎至元他還好吧?”我點點頭。他們之間,噓寒問暖顯得矯情,於是倒還不如以我為橋梁。魏老板又問:“你為什麼想辭職?想去黎至元的公司?”我忙搖搖頭:“不,我是想回北京。”魏老板更不解了:“回北京?和黎至元發展得好好的,為什麼要回北京?”老板再體恤,也僅限於皮毛。他哪裏有閑暇來窺探我的骨子?
對於肖言來上海找我,我並不意外。我定義自己是逃兵,那一定要有人“追”,我才稱得上“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