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溫柔的男人(3 / 3)

“葉慎榮。”雲觴頓了頓,“你見過他。”

那個後腦勺的大包雖然早消退了,可恩恩怨怨,不知哪一年才能從他們之間消退。

都是三十幾歲的老男人了,還搞這套哄小女人的花樣,葉慎榮,不懂情調,就不要玩情調,雲觴就是跟了你,才十年都沒有進步!

雲觴……

段硯行悠悠地轉身看過去,雲觴以剛才當評審時的造型窩在沙發角落邊,頭頂上正是一盞立燈,暖光灑了半身,照著他昏昏欲睡的側臉。

房間裏暖氣很足,段硯行真怕他給悶壞了,他隻扯下口罩,似乎很順手地就去拿茶幾上的煙盒。

段硯行太陽穴一跳一跳,咳嗽兩聲:“你嗓子啞成那樣,還抽煙?”

雲觴的手在半空懸了懸,便又放下煙盒。

段硯行道:“雲大導演找我來什麼事,我還有工作,不想耽誤太久。”

這樣幽暗的房間,這樣旖旎的燈光,營造著狎昵的氣氛,而雲觴又沉默地注視著他,眼睛從未有過的澄澈。

段硯行不斷泛暈,穩一穩陣腳:“你到是說話,我不是你肚子裏的蛔蟲,看不懂你那眼神什麼意思。”

末了,雲觴竟淺淺地笑了笑:“我看你是不是真心想在演藝圈好好發展,會不會為了出名而主動向導演獻殷勤。”

他的聲音還是嘶啞得厲害,慢慢地吐出一個個渾濁的字音,好像很用力才能說出話來。

這虛弱的聲音,再加上剛才虛軟的淺笑……他媽的,段硯行懷疑自己會不會又淪陷了!

他連忙定一定神:“我已經說過,我隻賣藝不賣身。”

雲觴又笑:“所以你這半年到處奔波,也沒混出名堂來。”

段硯行愣在那裏,看著雲觴昏沉脫力勉強的笑,驀然有了些想法:“你也看那種偶像節目?”

雲觴縮了縮身子,道:“隨便看看,打發時間。”

段硯行納悶,雲觴賺錢賺得瘋,不像會有空閑時間的樣子吧……

“不過你這次算中了頭彩,星美這部電影的製片人齊老師請了海外文藝大師卡洛夫?詹姆斯,他是上屆奧斯卡獲最佳外語片獎那部片子的導演。”雲觴對段硯行眯著眼睛,笑容隱晦,“你該感謝我幫你拿到那個角色。”

段硯行冷著臉回答:“我會記得雲導的提攜,不過不是現在還。”

雲觴嗬嗬地笑了,輕快跳脫,跟那嬌豔的花兒似的:“沒要你現在還……”過了會,笑容沉了下去,“我不是你想的那種人,你以為的那種事,我從來不做。”

那蕭瑟的尾音,就像當初月梢的台詞一樣,滲入腦海深處,如漣漪散開……

雲觴的眼睛麵對光源有些失神,不知是不是生病體虛氣弱,跟著氣焰也沒了的關係,淡淡的渙散目光,竟徒然生出一份傷感來。

嘴角斂著柔軟的笑容,慢慢道:“有人替你開了道,你能走多遠憑你自己的本事,旁人隻能借力,卻扶不了你一輩子,別再像剛才那樣敷衍了事。”

段硯行看著雲觴閉上眼,似要沉沉地睡去,長睫掃在霜一般的肌膚上,微光中,眼角仿佛有一點濕潤,凝結起晶瑩的波光。

這個男人好看到讓人削骨般的疼痛,不想注視,卻情不自禁注視。

“你,保重身體。”段硯行遲疑了一下,還是道,“感冒發燒不是小病,別為了賺錢連命都不要了,現在勞累過度死的人很多。”

“我想死,有人還未必肯讓我死……”雲觴一笑置之。

這聽起來有些驚悚的話題,還沒來得及探究,便如雲煙消散了。雲觴在說到那個“死”字時,似乎真有一股對喧囂塵世看得很淡,仿佛他置身在這個繁華浮世中,卻隻是一名匆匆過客。

段硯行想問:雲觴,你的心在哪裏?世上沒有人的心會真是鐵石所成,總有血肉,總會動情……

“人老了,淋了點雨就病成這樣子,不認老都不行啊……”雲觴又淡淡笑了一下,便沒再開口,也沒再睜開眼來。

瑟縮在沙發的一角,安靜得像一隻孤獨的雪狐。

輕柔的呼吸拂動著他額前垂下的一縷黑絲,點綴著冰冷的妖氣。

段硯行從房間出去以後,外麵有個穿工作製服扛攝像機的年輕小夥嚷嚷著說:“我破天荒頭一次看見雲導這麼和氣,他要是一年四季都在生病該多好啊!”

段硯行眉頭一皺,心怒:你丫的,一年四季屁股上長痔瘡,爛了化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