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最後一部戲(3 / 3)

事情的另一部分,是段硯行坐在醫院病床邊,靜心聽雲觴娓娓道來,期間沒有打斷過一次。

雲觴說,裴邵仁和葉慎榮有多年軍火買賣的生意往來,一個是需求方,一個是供貨商,兩個人在國內裝得互不相識,卻經常在日本接洽交易。

他撞見的恰巧是兩人正在談判的場麵,葉慎榮有這種台麵下的交易,雲觴心裏一清二楚,本來打算不打草驚蛇地撤離,卻聽到了一個和他有關的驚人內幕。

當時,裴邵仁抽著葉慎榮遞給他的雪茄,笑裏藏刀地說:“其實鄙人一直以為,葉老板和我家大哥十幾年前的那份交情無人能及,直到今天,葉老板恐怕還記憶猶新吧?”

段硯行想問,看雲觴垂下眼睫,神情驀然異常的暗冷蕭瑟,便忍住沒有問。

雲觴縮在厚厚的被褥裏,臉色蒼白得像個蠟人,被褥扁扁的,幾乎看不到他仰躺的身形。

他視線四處遊走了一會,聲音孱弱:“我後來一激動,就衝了出去……”

段硯行注意到他跳過了最關鍵的問題,但是眼下不方便打斷,隻好先聽下去。

裴葉二人雖在台子上談生意,其實私底下兩幫交惡結仇已有些日子了。

葉慎榮埋伏了人手本來打算收拾裴邵仁,而裴邵仁也早就看穿了這點,正好利用雲觴的出現混亂局麵。

當時當地,裴邵仁彈了雪茄,從椅子上起身便掏槍指向葉慎榮,葉慎榮注意力全在雲觴身上,措手不及下,隻大聲喝令手下人不準掏槍。

子彈不長眼睛,兩邊要是開戰,難保不會傷及雲觴。

裴邵仁料到葉慎榮會有這樣的顧慮,握著槍也不急於動手,隻是嘴角扯出冷冰冰的笑容,殘忍而冷酷:“葉老板,我想這樣的機會應該不會有第二次了,你欠我一條命,這種殘局,你看你打算怎麼收場?”

葉慎榮冷著臉,眼裏泛出殺氣:“雲觴,你到我身邊來!”

他是以命令的口吻懇求雲觴,雲觴卻沒有走向他,而是到裴邵仁身邊,奪了槍,槍口對準葉慎榮:“這樣的機會,確實不會有第二次了。”

雲觴在微笑,笑裏藏著十幾年來的恨,冰冷而淒美。

裴邵仁在這時候揀起了地上的雪茄,篤定地置身於旁觀者,看看雲觴會開幾槍。

一槍是恨。

兩槍是痛恨。

三槍……是恨之入骨,恨不得碎屍萬段吧?

可惜,雲觴的槍法實在糟糕透頂,三槍隻打穿了葉慎榮一條手臂,自己卻被葉慎榮的手下射傷。

裴邵仁死在葉慎榮手裏。

他帶著受傷的雲觴撤離現場時,被葉慎榮從背後射穿胸骨。

林雲衍帶著警方人員來到現場時,裴邵仁隻剩一口氣。

背後是蕭條的樓道小巷,他跪在逐漸擴散開來的血泊中,懷裏抱著麵色蒼白的雲觴,彎彎的眼睛帶著笑意:“快把這個連三米內的靶子都打不中的飯桶帶走吧,真是枉費我以為他槍法有多了得呢。”

雲觴那會兒已經說不了話,裴邵仁抹去他臉上的一條血花,眉眼如桃花似,溫雅馥麗:“長得到真是不錯,但不如我家三弟。那小子……應該在九泉閻王殿裏等我吧……”

雲觴止住話敘,合上眼,長長的睫毛上竟沾了濕潤。

段硯行看了一陣錯愕,猶豫了一下,伸手去輕輕撫摸他的眼瞼,細致秀美的輪廓,冰冷的觸感。

他淺淺地笑了一笑,溫和而低沉地說:“還好你沒有跟著下去,不然我重回人世,不是白走一趟?”

雲觴嘴角勾出一絲蒼白的笑容,睜開眼看他:“我寧願你隻是一座墓碑,每年我去祭拜你的時候,可以安靜地跟你說說話,也不用受你的氣。”

段硯行皺眉,哭笑不得:“你這說的什麼話,我一個大活人居然不比一塊冷冰冰的石碑?”

雲觴靜靜注視他,那種眼神像是深深地渴望把他看個透徹,卻又若即若離:“至少那樣,我知道你一生深愛我,活人會變心,死人不會。”

這要命的極端想法攪得段硯行頭疼欲裂,不知該如何對雲觴表白心聲。

他和雲觴之間有太多難解的死結,以致時間顯得太短暫,不夠將一切說得明明白白。

沉默之中,林雲衍忽然敲門進來,淡淡的眼波流轉著一道清輝,注視著兩人,過了一會道:“裴大哥來日本了,剛才打電話來時在東京機場,現在大概在過來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