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輯(五)
袁牧之與中國電影的諸個“第一”
袁牧女
那日又來到中國電影博物館。上到二樓,迎著廳門,我一眼就看到了爸爸。
作為為我國電影創造了諸多“第一”的進步的紅色電影人;作為我們黨的第一個電影機構“延安電影團”的創始人和領導者;作為解放區人民電影的第一個創作基地“東北電影製片廠”(即“長影”的前身)的奠基人和創建者;作為新中國的第一任電影局長,他對黨和新中國電影事業的開拓功績被給予了這樣特殊的地位予以紀念。父親啊,您沒有被遺忘。
轉過兩個廳閣,便看到聶耳和田漢創作《義勇軍進行曲》的蠟像,他們旁邊的液晶電視裏正播放著父親和王人美主演的《風雲兒女》片段,父親正反複高唱著這首後來成為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歌的影片主題曲,他是演唱國歌第一人。父親那時是多麼年輕,二十六歲,鬥誌昂揚。
繼而略過了父親編劇主演的《桃李劫》,那是我國第一部真正意義上的有聲片;略過了父親編劇導演的我國第一部音樂喜劇片《都市風光》;略過了父親編導的我國左翼電影裏程碑式的經典作品《馬路天使》《生死同心》《八百壯士》等展區,我徑直來到“延安電影團”(八路軍總政治部電影團的簡稱)展櫃前,那裏除了父親的各種戰鬥英姿外,還有一幅紀念1938年10月1日在黃帝陵開拍父親編導的我黨第一部大型新聞紀錄片《延安與八路軍》第一鏡的油畫。父親經曆千難萬險來到了延安,實現了“拍攝真正抗日的共產黨八路軍”的誌願。
父親遺文:“我當時認為是國共合作一致抗日的局麵,就參加演出陽翰笙寫的《八百壯士》,該片內容是寫國民黨的一個營在上海四行倉庫內堅持和日寇作戰的故事……但問題在於該片還沒有拍完,那個營就在上海租界上英帝國主義的所謂‘調解’下都關進了英租界的監獄中。這使我感覺到故事片很虛假,沒有意思,認為紀錄片對於宣傳抗日作用更大,於是我就向武漢八路軍辦事處提出建議,由周恩來同誌批準,買了批電影器材去拍攝延安與八路軍的紀錄片。”“這部片子在延安拍了幾個月就到華北敵後拍片。1940年又返回延安。同年5月,我在延安入了黨。接著組織上就派我與冼星海到蘇聯去完成這部片子。”
不幸的是父親到蘇聯考察的次年、1941年6月就爆發了蘇德戰爭,他們被困在那裏近六個年頭。戰爭的殘酷使冼星海客死他鄉。而父親終於在經曆了嚴峻的戰爭困苦磨難後,堅持到了反法西斯戰爭勝利,於1946年春得以回國。一回到東北,父親便馬不停蹄地投入了領導接收偽“滿映”的戰鬥。
父親遺文:“1945年12月中下旬之間,我離開哈薩克的阿爾馬阿答電影廠,回到莫斯科。當我剛搬進原共產國際招待所的時候,楊至成同誌見了我第一句話就告訴我說:毛主席、黨中央有電報來,要一批中國同誌回國,名單中有他也有我……”“在1946年4月底,當長春南麵的四平街正在進行激烈戰爭的時候,被稱為長春文化四寶之一的電影廠,麵臨著這樣兩個前途:這個廠還有沒有和這個廠屬於誰?如果……把長春變為西班牙的馬德裏,化為一片廢墟,那麼就壓根兒沒有了這個電影廠!我當時聽了……心裏卻引起許多疑問。而對於偽‘滿映’的這批電影器材,覺得要全部保全它就隻有搬。”
在父親堅持搬廠的建議下,這批電影器材得以安全轉移,沒有成為戰爭廢墟,也沒有落入國民黨之手,贏得了人民電影得以發展的物質基礎。就在爸爸他們離開長春後不久,國民黨軍迅速占領了長春,中共地下黨員金山受我黨指示,以國民黨“接收大員”的身份也來接收,卻撲了個空。解放後,二人在北平會師後,金山劈頭一句話:“牧之,你太不夠朋友了,一樣有用的都不給我留下!”爸爸哈哈笑著:“你手裏有美金嘛!”
1946年10月1日,父親領導成立了我黨的第一個人民電影製片基地“東北電影製片廠”並任廠長。“東影”被喻為“人民電影的搖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