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在第七小節用簡潔的詩歌語言為讀者呈現了一幅靜謐美好的畫麵:被遺忘於昏黃地下室、卻有幸被“我”撿回放在窗台、尚顯青澀的柿子;清晨窗外吟唱“太陽,太陽”的紅色小鳥;窗內盼望柿子變紅、變軟的孩子。此處空間的轉換也是詩人精心的安排:窗外小鳥的歌唱呼應了第六小節中媽媽的話“每枚柿子都有一輪太陽”,也為下一小節中“我”把兩枚柿子送給即將失明的父親,希冀它們為他帶去光明做了有韻味的鋪墊。
詩歌的前七個小節中,除第三小節外,其餘六節在“教室”與“家”之間不斷轉換。“教室”是主流社會對移民進行語言文化同化的空間;“家”是少數族裔移民最好的避風港與棲息療傷的空間。這兩個空間各代表了華裔移民所麵對的外部與內部環境。移民所承受的來自外部環境的同化、生存、精神壓力,需要在家庭的理解、鼓勵、親情中得到釋放或淡化。《柿子》一詩中“教室”與“家”的對比,映射著兩種生存環境、兩種語言文化、兩種情感、兩種思維方式的對比。
從第八小節起直到詩歌末尾,詩人開始把場景固定為父親的活動空間。詩人對空間的掌控不僅令詩歌錯落有致、動靜相宜,也突出了最後幾小節“我”與父親行為、言語、心靈之間的交流,使全詩漸入佳境。
時間、光影、色彩變幻中的華裔美國文化
除了利用空間的張力,作者還利用時間的張力安排詩歌的敘事與抒情細節。詩歌中的時間指示語比較明顯。此外,李立揚還通過轉換英語時態構建立體的記憶呈現效果。第一、四、五、六、七、八小節使用過去時,記錄了初涉美國社會的“我”童年記憶中的苦與樂、羞辱與幸福,為下文情感的升華做準備;其它七小節均使用一般現在時,記錄成年後漸漸偏離中國文化的“我”與以“父親”為象征的中國和中國文化之間的離合(第二小節除外)、尋覓與感動。時間與時態的交叉進一步增加了詩歌的層次感,引領讀者緊隨詩人記憶與情感的律動,感受在兩種文化、兩種語言之間遊走的“我”的喜怒得失。
詩歌對光影、色彩的安排調度也為《柿子》的讀者帶來不少驚喜,比如第三小節兩個關鍵詞彙:“白色”與“月亮”。從色彩分析,這兩個詞為普通讀者揭示了深刻的主題。柿子原產中國,果皮在黃、紅之間,而中國人是黃皮膚,中國色是紅色,所以一、二小節的色彩意味不言自明。第三小節描寫多娜胸部的“白皙”顛覆了前兩節的色彩,象征“我”已贏得白人女孩青睞,得以更接近美國主流文化。該小節最後一句所用的“moon”(通常為黃色)又回歸了中國色彩的主調。“我”用“月亮”這一中國詩人常用來比擬美女的意象來讚美多娜,暗示著雖然“我”正在躋身美國主流社會,但中國文化元素依然占據著“我”一部分想象空間。
從第六小節起直到詩歌末尾,李立揚用了一係列詞語/詞組表現光影、色彩的變化。詩人通過展現光影/明暗、色彩之對比,基本實現了三個目的:繼續突出“柿子”這一中心意象;表現“我”與父親在後者失明前後的心理與濃厚的父子情誼;呈現我在尋求身份認同過程中的失落感與進一步認識自我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