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鄉下少年(1 / 3)

第三章鄉下少年

由於我們不斷地努力,半年以後,第一支便於攜帶的短形火藥槍從我們手中誕生,我們認為就像那些所謂偉大的科學實驗一樣,外行看似神秘莫測,其實那是別人勤奮的結果。剛開始我們都覺得要親手製作出一支真正的、可以發射的槍來是多麼令人難以置信的事。

我們牢記老頭的吩咐,謹小慎微地跑到距城很遠的郊外山邊僻靜之處開始頭一次實驗。現在,我們完全相信可以解決任何問題,因為這支槍的處女秀如此完美,裝上火藥和鐵粒後,它擊碎了指姆粗的樹梢,讓林中鳥兒在瞬間奮力躍起,撲撲呼嘯著掠過樹冠,振翅飛向蔚藍的天空。

幾個家夥歡騰跳躍之時,劉明亮嘴巴湊到我耳朵邊悄悄地告訴我說,他發現了敵情,我們的實驗可能泄露,因為有人正躲在不遠的灌木叢中偷看。

被我們抓住的是一位和我們年齡相仿的少年,他穿一件很皺的天藍色襯衣,怎麼看也不像是他的衣服,這件大得龍袍一樣的衣服完全是女性樣式,和我小姨的衣服差不多都,她告訴我,男襯衣一般不會做成大翻領。我還發現這家夥下麵那條黑色長褲同樣不是他的,因為男孩子褲子前麵的正襠處都有釘紐扣的開口,是為了方便男孩小便。這家夥的黑色褲子中間看不到任何開口,我撩開他襯衣的下擺,看到他褲子的右腰上豎著三顆扣子,與我想象一致,它根本就是一條女孩的褲子,不,確切說是女人的褲子,女孩的怎麼可能如此寬大呢,因為褲子在他的腳邊挽起來好幾轉。盡管這樣,他的褲腳還是像掃帚一樣與地接觸,粘滿了深黃色的泥土。

“喂!朋友,我可不是什麼流浪漢,我的家就在附近,”男孩一臉正經地向我們說,“你們輕一點,反起手我感覺又痛又不適應,這樣像是對待犯人,而我根本就不是。”

“少來哈!誰是你的朋友,”劉明亮對少年吼道,“再說我們也不願意和一個一身到底都穿女人衣服的家夥做朋友,不光是身上,連你頭發裏都沾滿了枯草,真是一點兒不比流浪漢差勁!”

“我每天都是這個樣子,下午放牛時在草地上睡一覺,”少年滿懷自卑地解釋,“隻是剛剛被你們的槍聲嚇醒了而已。”

“你敢說不是偷偷躲在那裏監視我們,然後讓更多的人知道這件事?”劉明亮盯著他眼睛問。

少年不住地搖頭,急的攤開雙手,一副想立刻把心掏出來給我們看的表情。

“不過,你額頭上又沒有刻上好人兩個字,我不太相信你不是來害我們的!”不大言語的小林說。

“我可以馬上帶你們去我家,瞧!就在這小河對麵的竹林後麵,靠山邊那兒。”少年手指著不遠處對我們說,“我父親說,撒謊的人連豬都不如,我從來不撒謊,每一句都是真話,如果我不誠實,母親知道了就會傷心落淚!如果我犯了事,情願被父親打得皮開肉綻也不願意母親有絲毫的悲傷!因為很多時候我總是覺得她是那樣地無助。”

這家夥的話像一塊石頭扔進我心靈的水麵,它立刻泛起一陣漣漪!

母親在我兩歲那年就離開人世,有關她的一切在我不長的記憶裏是那樣地模糊,我稍微懂事之際,便發現與其他小夥伴之間存在的差異,那就是,他們時刻總有母親的陪伴,而我身邊隻有年邁的外婆,雖然母親的妹妹,我的小姨對我視如己出,偏愛有加。但比起真正擁有母親我感覺還是遜色不少。知道這一生永遠不可再見母親的時候,好長一段日子我都變得沉默寡言,不願意和任何人搭訕,我想,我一生都難以棄去那種憂鬱,因為除了家裏相框中那唯一一張發黃的照片之外,我最親愛的母親再也不會出現在我無限期盼的視野裏。所以,心底那永不消逝的憂傷將由我帶進我未來的墳墓。

劉明亮幾個悄悄商量著將少年綁在樹上,給他嘴裏塞滿東西之後離開這兒,免得暴露我們的行蹤。

他們的念頭立刻招致我的反對,因為不知為什麼,盡管他穿著令人發笑,但我始終覺得眼前這位少年是個不同凡響的人,於是我對他說:“我們每個人都有一個名字,可以告訴我你叫什麼嗎?”

“陳玉!”少年掙脫開被他們抓住的雙臂,邊說邊一臉和諧地朝我奔來。

“好,陳玉,”我說,“你說你就住在附近,我想,你們家一定是城郊的農戶,既然要做朋友,那我們之間就得敞開心扉,無話不談,我們幾個都是城裏一條小街上的兄弟,除了去學校上課,我們對任何事情都很感興趣,因為我們覺得四十五分鍾一節課的時間比一年還要漫長。現在,我想知道你的情況,因為我完全相信你的每一句話都不是謊言,你願意告訴我們嗎?”

“當然!”他差不多高興得叫了起來,“說,要知道什麼?”

“首先是你以及你家的一些事情,就從你的著裝說起吧,”我說,“你瞧,我們幾個都認為你身上的衣服顏色和樣式對於你都極不合適,因為我寧願光著屁股也絕不穿女人的衣服。”

話音剛落,我的幾個夥伴立刻發出一陣奇怪的尖笑,劉明亮翻起眼皮打了一個響亮的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