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台灣善後冤殺功臣 王爵加身意氣消融(3)(2 / 3)

李侍堯放下藥碗,笑了笑,意思還要起身相迎,福康安搶一步上去又扶他坐了,說道:“我封了這麼個王,名分上是高了,心裏拿你作朋友看,你還是你我還是我嘛!你跟著阿瑪打黑查山那辰光,我還在保姆懷裏呢!我心裏看你是我的老叔叔呢!”李侍堯看了看跟福康安的人,一笑說道:“原來是你們,返談店裏的老人兒。都是好相識了,請隨意坐,坐嘛!”福康安道:“戈什哈們都出去。保琪、同濟、祥祖坐!”三人這才微笑著坐了。李侍堯搖頭道:“我確實有病,也真的太累了——比打仗累啊……”他輕輕咳嗽幾聲,又自失地一笑。

福康安沒有聽出他的弦外之音,安慰道:“不妨的,也就這一陣子,過去就完了。你比我阿瑪身子骨硬朗,好好將息就成。我在條陳裏說的幾件大事,單台灣府裏辦不來的。可惜朝廷不許我在福州,不然我們一同做起來看!”說著一歎,又詫異道,“你好像還有什麼話?保琪他們也不是外人,若不方便,請他們章避,你暢開來談談。”

“沒有什麼不方便的。”李侍堯道,“你在台灣,我們幾個天天一處吃大鍋飯辦事,什麼話不說?有病是真的,想說說話也是真的。單是身上累也還罷了,從骨頭縫裏累到心裏,那滋味就難說了。”

福康安瞧瞧這個,看看那個,心中越發驚異不定,見幾個人都若有所思含笑不語,恍然說道:“啊……我明白了!原來你們幾個約好了的要誑我說話!”這幾個人都是幾經人世滄桑,電光石火中翻過筋鬥來的人,都深沉得波瀾不驚,隻是微笑。劉保琪道:“製台沒有約我們,可製台要說什麼,我們心裏有數。他大約要勸四爺急流勇退。他自已也要急流勇退的吧。”

“我已經奉到廷諭。”李侍堯道,“要調到兵部任尚書,兼任理藩院掌院大學士。”說完又補了一句,“聖旨還沒下,軍機處和毓慶宮都是這個意思,也就是下個月的事兒罷。”

福康安不禁錯愕,瞠目結舌說道:“如今這裏百廢待興事積如山,不會的吧?誰來接印?”

“大約是海寧。”李侍堯無所謂地說道。

“海寧?”

李侍堯篤定地點點頭。

“不成!”福康安掃視一眼花廳,“他敗壞福建吏治,發了財一走了之,我還要彈劾他呢!也好,我就在這裏,等著他來!”還想說什麼,目光一閃,收住了。又緩緩道:“又要下什麼雨,吹什麼風的,天剛放晴,老鱉就要反潭麼!”劉保琪接著他的話音說道:“學生沒住過返談店,他們兩個住過,”他用手指指惠同濟笑道,“當初賈士芳推過格,返談店還有五貴登科一場盛事,這倒不假。他們五人——曹錫寶氣死,方令誠氣瘋,吳省欽連連升官。一個老鱉反潭,人人俱不得安。”馬祥祖卻道:“他們拉你同去看望錢灃,幸虧你犯了瘧疾,就這樣,你在貴陽三元宮一囚半年,你還指望著人來救你。你沒有倒栽蔥就是好的!”

福康安聽他們說笑起初懵懂,他畢竟天分極高的人,倏地靈機一動已經明白:自己信任重用的人,不是傅府的老人就是與和珅作對的人!招降納叛的一夥湊集在福建,幹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偉業——這如何不招那些權傾朝野勢傾天下的人疾忌!!!一時間想到他晉封為有清自三藩之後頭一位功勳王爺,但覺腳下虛空得如萬丈深淵,心也一下子直落下去,竟一時呆住了!良久,喃喃自語說道:“我辭了三次的,萬歲爺知道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