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解體人格(1 / 3)

想要去佐川書店,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三月二十日,又是一個周六,僅此而已。

佑輔在市內的女校教書,每到周六,佑輔總趁著雜事推到自己頭上之前趕緊離開學校,光顧剛開張的書局。那間書局正是佐川書店,麵積約十張榻榻米左右的小書局。

佑輔與平時一樣,直接殺到雜誌區。他繞開了那些放時事新聞雜誌的書架,止步在以千奇百怪姿勢群舞的、裸女做醒目封麵的、雜誌紮推的地方,剛開店的書局空空蕩蕩,最適合翻閱這類雜誌。

他總覺得,若說這就是天下男人普遍的消磨時間方式,也無可厚非。

因為上次的案子,這裏所有帶**的雜誌已經售罄。“波濤洶湧”的景色,隻得追憶抑或期待了。本來他應該就此離去的,卻執著地留在那裏,手裏拿著一本從漫畫區拿來的《少年Jump》。這牽扯到某個隱藏於他心中的理由。

“你想起來了嗎?啊!莫非——”她輕輕撫mo束起的黑發,“因為我平時是放下來的。”

沒錯,這理由正是藤岡佳子。她是這種鄉下地方少見的時尚美女,總是穿著有品位的套裝,氣質出眾。從小到大,她輾轉於各私立明星學校與貴族學校間。她家位於市內的精英地段,在海塔物業擔任總經理秘書。總之,見過一次絕不會忘記。

佑輔便是對她念念不忘的一個。他正在幻想她成熟的身體曲線與知性氣質,同時也後悔自己曾在她眼前沉迷於猥褻雜誌及在上次相親時放屁等諸多糗事。

“邊見先生……”出於作為秘書的職業性格,她即使此刻感到驚訝,也不過是微張了一下嘴而已。

“咦?藤岡小姐!真是巧啊,沒想到在這裏遇見了你。”是否表情太過做作?算了,反正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自然的。他索性更加做作地微笑起來。

“應該是我驚奇才對吧!因為這裏……”佳子沒說下去,隻環顧著他們周圍那些空蕩蕩的書架。

“應該是我驚奇才對吧!因為這裏的那些色情雜誌都被賣光了唉,而且還沒到新一期出刊的時間。既然如此,你怎麼還會來?”佑輔心想:這就是斷句的完整版吧,在她心目中我是一個隻為色情雜誌才逛書店的家夥嗎?我的形象未免也太差勁了吧!

雖說是心裏這麼想著,但佑輔嘴上卻說:“說起來,還真是奇怪啊,連逛書店這樣的事情竟也會上癮的。”

佳子垂著眼簾,並不說話,隻是輕蔑地笑了一下。

糟了,糟了!佑輔暗叫不好。果然佳子還是討厭我了,這未免太叫人沮喪了。他們的周圍並無其他顧客,但佑輔似乎還是能聽見旁人的嘲笑聲。唉!真想大聲歎氣啊!

慢著。佑輔轉念一想,似乎是自己理解錯了佳子的笑容。若是佳子小姐討厭我,那為何會出現在這裏呢?這片區域位於書店的深處啊,現在書店又如此空蕩蕩的,她若是討厭我,不想與我相見,大可以扭頭出書店啊,為何會出現在這裏?再退一萬步說,即便是她隻是因為自己想來書店,而且進門時並沒有看見我的存在,那麼,她又為何會逛到這片區域?是這麼明顯的耶,這裏的色情雜誌已經因為上次的案子被賣光啦,也並未增添新的。是那麼一目了然的啊。她不可能發現不了的。那麼,她為何會在這裏?經過這一番推理,佑輔得到一個令他欣喜不已的結論,那便是:隻要藤岡小姐出現在這裏,便一定有她出現在這裏的理由。而這個理由,十有八九是想遇見我。也就是說,剛才的笑容,並不是輕蔑,而是靦腆羞澀咯?

“邊見先生……是不是,呃,是不是我和你打招呼,給你帶來了某種困擾呢?”見佑輔默不做聲的模樣,佳子的語氣也變得有些僵硬。

“嗯?啊?!這是哪裏的話。”佑輔回過神來,心念飛轉著該說些什麼話來補救,“能遇見佳子小姐你真是非常榮幸呢。隻是……啊,隻是,我剛才在思考某個有趣的案子而已。”

“咦?這倒是令人興奮啊。”根據上次相親時佑輔的那番推理,佳子已經知道了佑輔是個思考問題兼顧邏輯與想象力的人。他並不在意推理的結果,隻是享受過程而已。討論身邊發生的那些“日常之謎”,這樣的人真可稱得上是最合適的人選。而正因為佑輔那強悍的推理能力,那令他也感覺有趣的案子,一定是真的非常有趣。於是,佳子補充了一句,“是什麼樣的案子呢,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是否可以告訴我呢?”

“這個……好吧。我們就去電車道對麵的那家咖啡館吧。”佑輔將用來裝模作樣的漫畫雜誌放在了離自己最近的那格書架上,自己率先邁步朝門外走去。他之所以如此從容篤定,是因為雖然聲稱在想案子是臨時起意,但他腦子裏,倒真是裝了趣案一樁。

“最近……當然,邊見先生,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好奇而已”佳子做過不必要的解釋後,才問,“我其實很好奇,要是來到這個書局,卻翻閱不到色情雜誌,你是不是會很失落?”

失落一定會有啦,但見不到你會更失落的。佑輔這麼想,卻沒這麼說。“其實說起來,我也並不是單看這一類雜誌,其他類別的雜誌——例如時事新聞的雜誌,我也會看的。”

就問答而言,佑輔的這番言論與佳子的問題在邏輯連接上,並不十分通順。不過佳子很寬容地點了點頭,說了聲“哦”。

“就比如說最近的那件案子好了。我指得是那個‘公園裏晨練的老人見到早年間已經死去的人,受驚嚇而死’的案子”。說話間,他們已經並肩穿過電車道,進入了那間咖啡館。

待兩人點餐完畢,佳子便說:“哦,邊見先生剛才說的案子,就是這一件嗎?”

“啊,那倒並不是。”佑輔急忙更正。剛才隻是為了證明自己真的有看時事新聞雜誌,隨口扯出的案子,並未真實地發生過。“我想說的案子,比這有趣許多。”

“哦?那我倒要洗耳恭聽呢。”佳子剛說完,侍者便端上來兩杯咖啡。

“嗯,這個案件其實已經結案了。凶手投案自首,而警方也找到了相應的證據,理所當然的結案了。但,卻還有一個很大的疑點至今沒有被破解。”佑輔知道已經足以吊起佳子的胃口,因此他故意頓了頓,喝起咖啡來。

果然,佳子的表情宛若忘了寫備忘錄的秘書:“哦?真的嗎?聽起來的確非常有趣啊。那麼,邊見先生是否可以詳細說說這起案子呢?”

佑輔點點頭,將小匙在杯沿上輕輕敲了幾下,但還是很不文雅地發出了“叮叮”聲。佳子倒是毫不介意,想來也是出於職業習慣的緣故吧。

“就在三天之前,也就是三月十七日,在市郊的一所公寓裏,發生了離奇的案子。傍晚,房東和水管工不約而同地上門來。前者準備向租客土屋清收取房租;而後者是接到報修,來修理漏水的水管。房門並沒有鎖,他們打開了房門。於是,可怕的情景在他們麵前展開——客廳的牆壁與地板上,有著很大一攤血跡,而在血泊中,是以一堆屍塊形式陳列的屍體。他們立刻報了警。”

“屍塊?!呃,我的意思是,是誰的屍塊?”

“經警方確認後,證實是土屋清的屍塊無疑。他的屍體一共被分割成了三大部分——四肢,軀幹,和頭顱。”

“又是分屍……”佳子呢喃了一句。

“是啊,但這並不是這案子最奇特的地方。”

佳子這才意識到,還沒進入正題。

“屍體在被分割成這三部分的基礎上,經過警方測量,除去頭顱以外,四肢和軀幹均被按照圓周率(即1:3.14的比例)再切割一遍!”

“什麼?!”佳子瞪圓了雙眼,感覺實在難以置信。但很快,她察覺到了某個不對勁的地方,以她敏捷的思維能力,她發現了這“某處地方”。“請等一下,邊見先生,有一點令我很在意。或者這麼說吧,我相當的奇怪。”

“請說。”

“當然,我並沒有懷疑警方能力的意思。我隻是很奇怪,按照正常人的想法,怎麼也不會去測量屍塊是否是按照圓周率分割的吧?這一點無論如何太奇怪了吧?”

“啊,這是因為我對案發現場的描述有未盡之處。”佑輔抱歉地笑笑,他的身子前傾,“因為在屍塊旁,有一個用鮮血寫成的‘π’。哦,就是數學中用來表示圓周率的那個符號。雖然有些模糊,但肯定是這個符號沒錯。”

“啊,這實在是……實在是……”佳子搜腸刮肚,卻找不出一個合適的形容詞。

“實在是太詭異了,是吧?但事情遠非如此簡單!”佑輔越說越來勁,“最可怕的事情在於,屍體的內髒——我是指包括大腦在內的所有內髒,全部被掏空了!以屍塊形式呈現的清的屍體,實際上是隻有骨骼、肌肉與皮膚而無任何內髒的空皮囊而已。”

佳子已經完全被震住了,說不出半個字來。

“根據警方驗屍報告所說,土屋清的死亡時間是三月十七日的下午兩點到四點間,而分屍的時間,則是在屍體僵硬之後。用來分屍的工具就在客廳裏,是沾滿了血跡和脂肪的一把小型電鋸,已經被證實是土屋家的物品。”

“之後呢?”

“警方在搜查土屋家的時候,在他的兒子,叫……呃,土屋正樹的房間的衣櫥裏,發現了抱做一團、瑟瑟發抖的正樹。他們很快發現正樹的手上沾滿了鮮血。將他帶回了警局後,稍加審訊,還隻是初中生的土屋正樹便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但卻拒絕交代殺人經過。不過由於警方在用來分屍的電鋸上鑒定出了正樹的指紋,所以,就是正樹不開口,案子也可以了結。”

當佑輔的這番滔滔不絕停止後喝起咖啡時,佳子才開口問道:“這就是報道的全部內容嗎?”

“嗯,這就是全部了。”

“聽起來相當無趣啊。既然凶手已經自首,而在凶器上又找到了相應的指紋,那的確應該結案了啊,邊見先生難道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嗎?”

“嗯……怎麼說呢,既然警方這麼說,又有人招認,我幹嘛要不相信呢?但我對被分割的屍體相當在意。藤岡小姐,不知道你注意到沒有。被定為是凶手的土屋正樹還隻是一個初中生,並且在案發後顯得相當害怕,你認為這樣一個人有膽量分屍嗎?即使有,若非是個心理變態者,我是指那類從分屍中獲得快感的人,那總該有個分屍理由吧。你能明白嗎?那可不是一般的分屍啊,是按照圓周率在分屍,還把內髒掏空了。”

“所以你覺得凶手另有其人咯?”佳子小心翼翼地喝了口咖啡,然後規矩地放在了托盤上。

“凶手是誰,我並不在意。是誰都有可能,是誰也都可以。我隻是覺得很奇怪,凶手何必要如此分屍呢?”

佳子記起了上次那個案件中,佑輔說過:“分屍案一定有一個必須分屍不可的理由。”

“那麼,權且以‘正樹其實並不是真凶,凶手另有其人’為前提來慢慢分析吧。死者是怎樣的人呢?”她問道。

“大約是個囂張的男人吧,並沒有接受過大學教育。事後警方向鄰居們調查時,似乎都反映說土屋清本是個無業遊民,卻因為祖產豐厚,加之他身材比較魁梧,所以氣焰囂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