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人,很有可能就是分屍案的元凶。警方調查後發現,這兩人年齡相仿,體型相似,且都留著一頭長發。那麼,隻要套個麵具,他們誰都有可能是那個“長發蒙麵分屍狂”。
“哦,那你認為,凶手是兩人中的哪一個呢?”母親說著看了眼掛鍾,“再有十五分鍾吧,我們就開飯了。”
“嗯,好。”鍾林從茶幾上抓過一聽可樂,“啪”地打開,仰起脖子“咕嘟嘟”地灌了一口。
“唉,和你說了多少次了,別喝這個。”母親顰眉看著他,“這個……這個對身體不好的。”
切~對身體不好,不就是殺精嘛。真是的,我都十八了,青春期生理教育課都上過兩學期了。難道“精子”這種生物課上會經常提及的名詞,在家庭生活中是個禁語?
鍾林這麼想著,又喝了一口。他喝完還打了個響嗝,看起來從容不迫,大有點“視死如歸”的勁頭。其實說穿了也就是“死豬不怕開水燙”。都喝了十年了,也不在乎多喝這一罐不是。
“我想,凶手的確另有其人。”他又打了個嗝,“五個人裏死了三個,於是剩下的兩個就變成了嫌疑人。”
“嗯,的確如此,我想也是。”母親附和道。
“不過……”他抿了口可樂,“五人中,現在活著的兩位——也就是金某和董某,似乎在三起案件中,都有著牢不可破的不在場證明啊。”
“嗯,說得是啊。”母親重新拿起了報紙,“哎,明天媽媽買隻烤*。我看那家熟食店裏最新推出了烤雞啊,看起來很不錯的。”
真是的,說起來找我聊天,結果卻如此心不在焉的。不過也好,隻要不是為了套話,怎麼都行吧。鍾林這麼想著,母親又開了口。
“對了,我有點忘了,烤雞多少錢一隻?我記得他們打出了條很醒目的橫幅廣告呢。”
“12元啦。”他接口道。
“哎,昨天還是11元呢。如今什麼都漲,就是工資不漲。”母親歎息。
這樣的事情我也沒有辦法啦。鍾林這樣想道。
“所謂的不可能證明嘛,咳咳。”他輕咳一聲,把話題拉回到連環分屍案上,“在第一和第二起案件中,這兩人有著完美的不在場證明。隻是在第三起案件中……”
“第三起案件中,我記得他們也有不在場證明吧。”母親說著,瞟了一眼時鍾,“還有十分鍾。”
“啊,有是有啦。”鍾林搖了搖可樂罐,仰起脖子把剩下的那些一飲而盡,“第三起發生在下午三時至五點五十左右。董某……”他翻過一頁,“哦,董某從當天上午九時開始,一直到下午四點左右,都一直待在他經營的漫畫書店內。他的許多老顧客和街坊都可以替他做證,所以這一不在場證明顯然是真實的。”他說著,走到空調旁,“嗒嗒嗒”地把溫度調得高些,“而金某,他四點四十左右來到董某經營的漫畫店來尋找董某,不想卻吃了閉門羹。於是到了漫畫店附近的一家浴場泡澡,一直到下午七點左右才離開。”
“所以哦,他們可是有著不在場證明的。從時間表上看,他們可都沒有作案的時間呢。”母親說著,合起了報紙,往廚房走去。
“這在推理小說裏叫做不可能犯罪,具體一點,應該就是‘不在場詭計’——在沒有犯罪時間的情況下完成了犯罪。”
母親雖然已經走進了廚房,但鍾林還是自顧自地說著:
“剛才說了,‘不在場證明’詭計屬‘不可能犯罪’一類。英國人克勞夫茲的《桶子》是揭開黃金時代的偉大作品之一。而在日本,有棲川有棲的《魔鏡》中列出了一份‘不在場證明講義’,完全可以媲美卡爾的‘密室講義’。”
廚房裏根本沒有傳來任何回應。
好吧好吧,我又說了多餘的廢話。克勞夫茲、有棲川有棲、卡爾——她哪兒知道誰是誰。不可能犯罪是什麼她又何須知道,她隻想知道那隻股票會漲。哎……
“啊,哦喲。”廚房裏傳來了母親突如其來的叫聲。還沒等鍾林反應過來,母親就從廚房裏衝了出來,徑直衝進他的房間。不一會兒,他看見母親又從他房間裏衝了出來,手裏捏著一塊抹布。她嘴裏還在碎碎念:“湯太多了,啊呀,溢出來了……”
鍾林撇撇嘴,心想,看來老媽也是很辛苦的。他站起身,走進了廚房。
“老媽,我來幫你一起弄吧。”他一走進廚房,原本就不大的廚房顯得更加小了。
“不用不用,你也幫不上什麼忙,在這裏反而礙手礙腳的。”
被母親趕出了廚房,他悻悻地坐回沙發上,拿起報紙接著看。
“這起連環分屍案呐……”他雙手背在腦後,雙腿翹在茶幾上,整個人舒服地窩進了沙發裏。
一般情況下,罪犯恰恰是有著“不可能證明”的家夥,小說裏不都這樣描寫嗎——看起來越不像是罪犯的,越不具備犯罪條件的,到最後是罪犯的可能性越大。
但現實畢竟不是小說情節。從現在可以得到的線索來分析,兩名嫌疑人的確都沒有作案的時間呢。
不,問題不僅僅在於此。事實上,這起連環分屍案最叫人奇怪的地方,並不是嫌疑人沒有作案的時間。
而是,分屍。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在這三起案件中,分屍都顯得毫無必要啊——一點點必要都沒有。
前兩起案件中,分屍可以理解為一種對警方的挑釁。但第三起呢?凶手明明已經在作案後離開了現場,又何必要再回去分屍呢?難道分屍對他來說,有著什麼特殊的意義嗎?
“快去洗手,準備吃飯啦。”母親端著一鍋菌菇湯,走出了廚房。
“哦……”鍾林若有所思地站起身來,緩步朝衛生間走去。
打開水龍頭,“嘩嘩嘩”的流水聲在他腦海裏蕩漾開來。
殺人後應該快點離開現場才符合邏輯吧。若是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殺人,那更妙。為什麼凶殺還要回來分屍呢?殺人便是殺人,他的目的已經完成了,何必要分屍?除非他有分屍癖,不然一定有一個非得分屍的理由的。為什麼呢?三起案件,長發蒙麵的男子都非得分屍不可。
“快來吃飯啦。”母親已經在飯桌旁坐定,催促道。
鍾林“哦”了一聲,又緩步走出了衛生間,也在餐桌旁入了座。
“蔬菜要多吃,對身體有好處的。”母親往他碗裏夾了些雞毛菜,說,“哎,兒子,媽媽想問你個事情。”
“哦,你問唄。”鍾林說著,扒了一口飯。
“你是不是談戀愛了?”母親放下了碗筷。
鍾林一愣,他想不明白母親怎麼突然提起這茬。但他很快恢複了過來,把聲音拔高:“哎~我說老媽,你別整天疑神疑鬼的好不好!”
“哦。”母親點了點頭,“那你放學後到哪裏去了?”
“我……我做值日生了啊。”鍾林吞吞吐吐。
母親的平靜地看著他,用最平緩的語調說:“你撒謊。”
鍾林不由慌了,他努力保持鎮定,繼續吃飯。但大腦反複回憶著進門之後的每一個細節,每一次對話。他很自信自己並沒有露出什麼馬腳,但是他對母親還是很了解的——她說出“你撒謊”的時候,必然已經有了證明的把握。
到底是什麼破綻?!
“我……”他看著麵前的那桌飯菜,“我真的是做值日生了啊。”
下定決心,奮力抵抗。
“好吧,既然你那麼不想說的話……”母親歎了口氣,“那麼,我來替你說吧。”
鍾林眉毛一挑,站了起來——索性拚了:“老媽,你怎麼就是不信我呢?你還要我怎麼說,啊?你連你親生兒子都不相信嗎?我都說了——我、去、做、值、日、生、了!”
“如果我的親生兒子去做值日生了。那麼,放學後陪葉小培去做巧克力的又是哪位?”
聽到“葉小培”、“巧克力”這些詞彙,鍾林一下子軟了下來。他霍然坐下,吃驚地看著母親。母親倒是重新捧起了飯碗,她夾了一塊紅燒肉給兒子。
兩人默默地吃完了晚飯,相對而坐。
“老媽,你是怎麼……怎麼知道的?”鍾林放棄了抵抗。
“你回來的時候並沒有出許多汗啊。如果你果真像你自己所說的,做了四十分鍾的值日生,並且一路頂著烈日騎車回家。那在這樣的大熱天,你應該大汗淋漓才是呢。所以呢,你一定撒謊了,你並不是從學校做完值日生回家的,而是在距離家不遠的涼爽的場所,沿著樹蔭騎回家的。因此,你身上才會幹幹爽爽,幾乎沒出什麼汗。而通往我們家所在的公寓樓,隻有一條有樹蔭的道路,就是華英路。”
“好,即使如此,那也不過說明了我是沿著華英路騎車回家的。你又是怎麼知道我和小培去巧克力店約會的事情?”
“是烤雞的價格啊。新開的熟食店打出了橫幅標語,十分醒目。你隻要路過那裏,就一定會看見。而你既然知道烤雞的價格,說明你一定去過那裏附近才對。又因為烤雞的價格是今日更新的,所以說明,你是今天去的。”母親說著,喝了一口熱茶,“而那家熟食店附近,一路到我們家這兒,最適合小情侶約會的地方,就是那個‘甜心’巧克力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