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他已經把第二份匹薩吃完了,直勾勾地看著許靜怡吃了幾口的那塊小蛋糕。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他就把蛋糕搶了過去:“啊,既然你不吃的話,那就別浪費了”說著,他抓起蛋糕,咬了一大口,幾乎半個蛋糕就被他攻陷了——然後,他很客氣地問她“你是吃不下了,是吧。”她隻好麻木地點了點頭。
“我在想……月亮所說的漏洞,解體講義的漏洞,到底是什麼呢?”小寶苦思冥想了很久,說道,“實在是不知道啊,這份講義真的有那麼大的漏洞嗎?”
“她還說這個漏洞很明顯。”馮亮看見一個穿著高跟鞋,黑絲襪的女人從不遠處走過,有點心潮澎湃。
“對啊,看來這個漏洞就是破案的關鍵呢。”冰穎皺著眉,“月亮,我問你,在你的設定裏,那位紋身師是頂尖水準的嗎?”
“在我的設定裏,他可是世界上最頂尖的紋身師哦。”
“冰穎,你問這個幹什麼?”小寶無不疑惑的問道。
“哦,我想來想去,如果是因為紋身的緣故殺人,那麼,凶手一定是看中了屍體身上所持有的紋身吧。那麼既然要鬧到殺人的地步,說明那紋身一定是無與倫比的藝術品,那也就是說,為他紋身的那位紋身師,一定是水平高超的。換言之,他的作品,如果出售出去,一定價格不菲。”
“可有誰會購買紋身呢?”小寶不解。
冰穎喝了一口藍莓果醋,解釋道:“紋有圖案的人皮在死者生前同意的情況下,在死後會被沒落下來,經過特殊的藥物處理,裱褙於匾額後,就是一幅美麗的彩色圖畫。有些性格豪邁的膽大之人,還特別喜歡用有紋身的人皮作為房間裝飾呢。而這些紋身人皮,也會根據紋身師的名氣大小,標上不同的價格。”
“那如果按照月亮所說,死者結識的那位是世界最頂級的紋身師,那一旦死者身上留有他的作品,其價值連城啊。”馮亮說道。
“正是如此,這恐怕就是死者被殺害的理由吧。”冰穎點頭稱是。
“不對,不對。”小寶急忙糾正,“死者的屍體並沒有遺失的部分,也就是說,他的屍體是完全的。月亮說過啊,那些屍塊上沒有紋身吧。”
“哎,我再回答一遍吧——沒有。”
“所以啊,無論那位紋身師的作品價值幾何,既然屍體上並不存在紋身,那也都和這起案件沒有關係了吧。再說,即使凶手誤以為死者留有紋身而殺了他,那也沒有必要分屍啊。”小寶繼續調動著邏輯,“至多是扒皮就可以了,何必要分屍呢?還是用砍刀!對了,我問你們,是不是有可能把紋身紋進身體內部呢?”
“喂喂,這也太異想天開了吧。”馮亮做了個鬼臉,左手食指點著右手手掌說道。
“也是啊……那我實在想不出為什麼屍體要被分割。”小寶絞盡腦汁地想著,“喂,月亮,你確定你沒有把凶手設定為一個變態嗎?”
“哎……我要說幾遍才可以嘛——絕對不是個變態,的確有著可以用邏輯推導出的分屍理由。”
“你確定?不是耍我們?”小寶看來的確不相信這樣案子裏,有什麼分屍理由。
“確定,一定,以及肯定。”如果要做推理,那許靜怡十有八九看過《武林外傳》。
三人又陷入苦苦的思索。良久。
“投降,投降。我是想不出來了。”小寶舉手投降,“你們呢?”
“我也投降。”冰穎也做投降狀。
“我……再想想……”馮亮掙紮了一會兒,“算了,我也投降,實在想不出。”
“說起《異想天開》嘛,也就是《奇想天慟》。島田流的又一次震撼,在我看來僅次於《占星術殺人魔法》和密室No.1的《斜屋犯罪》。不過其中那個白色巨人掀翻火車的詭計,未免也……”天闊繼續著一貫慢半拍的不合時宜,所以也沒有人問他的意見。
“那好吧,既然大家都放棄了。”許靜怡喝了口茶潤潤嗓子,準備做一通長時間的解答,“那我來宣布解答吧。”
馮亮、小寶、冰穎都盯著許靜怡,好像是認真聽課的學生。
“我們慢慢分析吧。”許靜怡換了一個更舒服的坐姿,“之前馮亮說過,用砍刀分屍說明凶手完全是臨時起意。”
“月亮,是我說的……”小寶尷尬地提醒她。
“呃……之前小寶說過,分屍是臨時起意……”許靜怡更尷尬地修正道,然後,她輕咳一聲,正色道,“那麼,我們先排除這次計劃外的分屍不談,說說分屍前的殺人。凶手為什麼要殺人呢?”
“嗯……我想是因為紋身吧。”馮亮猶豫了一下,還是開了口。
“沒錯,正是因為獲取死者身上的價值連城的紋身。”許靜怡點頭稱是。
“喂喂,月亮,你剛才明明說被發現的屍體上,是沒有紋身的啊。”冰穎立馬提出質疑。
“嗯,我是這麼說沒錯。現在我也依然不改變這個說法——被發現的屍體上沒有紋身。”
“而你也說過,所有的屍塊能拚成一具完整的屍體,沒錯吧?”冰穎緊追不舍。
“沒錯,我現在也依然堅持這個說法——所有的屍塊能拚成一具完整的屍體。”
“那麼,死者要獲得的紋身在哪裏呢?難道你的意思是,凶手誤以為死者身上有紋身,所以將他殺死。但如果是這樣,殺人後,何必要分屍呢?”冰穎接連拋出問題。
“不,我並沒有這樣說。我的意思是——死者身上確實有紋身,價值連城。凶手就是為了這個,殺害了死者。”
“月亮,你的這個說法很是自相矛盾啊。”馮亮也察覺到了許靜怡敘述中的不對勁。
“怎麼?”許靜怡反問一句。
“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嘛。”馮亮的左手食指點著右手掌,“你一方麵說,屍體並沒有缺損,而被發現的屍塊上完全沒有紋身。而另一方麵又說,死者的身上有紋身,所以被殺。這不是自相矛盾是什麼?”
“馮亮,我有說過屍體沒有缺損嗎?我隻是說——‘所有的屍塊能拚成一具完整的屍體。一顆腦袋,一段胸部,一段腹部,一雙大腿,一雙小腿,兩隻腳,兩條手臂,一對手掌,以及腦袋上的五官、毛發,十根手指,十根腳趾,和死者的所有內髒——一樣都沒有少。’這才是我的原話吧。”
“這有什麼區別嗎?你這純屬是文字遊戲。”馮亮抗議道。
“當然有區別啊。‘屍體沒有缺損’是一回事,‘所有的屍塊能拚成一具完整的屍體’又是另一回事。”許靜怡笑道,“就如同我剛才所說,這位老乞丐無論如何不可能是自殺的。那就是謀殺。而謀殺動機是什麼呢?我說了,是因為他身上有價值連城的紋身,是世界最頂級的紋身師的作品。而凶手既然為此殺了他,那也就是說,在殺人後,凶手一定會把他要的那部分分割下來——這點在你們手裏的那本《解體之源》的解體講義裏,也有寫吧——‘為了將身體的某一部分獨立出來而分屍’。”
小寶捧著《解體之源》點了點頭。
“嗯,那麼,既然肯定要分割下一部分,而被發現的屍塊上都沒有紋身。隻能說明凶手把他要的——有紋身的那部分——帶走了。”許靜怡看馮亮正要說話,急忙做了個製止的手勢,“而我又說過,所有的屍塊,可以拚成一具完整的屍體。因此,馮亮你覺得,我的話自相矛盾。”
“是啊,就是這樣沒錯。”馮亮理一副直氣壯的樣子。
“你們也這麼認為?”許靜怡掃視著另幾個人——當然,不包括鍥而不舍鑽研著《吸血之家》的天闊。
冰穎和小寶相視了一下,然後對許靜怡點了點頭。
“好,我想問個問題。”她交換了一下架著的雙腿,“我在某次考試中,取得了100分。這成績算不算高呢?”
“這當然高啊,滿分哎,不是廢話嘛。”馮亮擺了擺手,“你不要說這種無關的話題,我們正在討論案子。”
“是啊,我正在解釋這起案子的分屍原因。”許靜怡繼續問道,“是啊,滿分固然是高分,這點毋庸置疑。但是——100分就是滿分嗎?現在有120製的考試卷,也有150製的考試卷。所以,‘100分’就不再等同於‘滿分’了吧。”她給自己續了些水,“同樣的道理,所有的屍塊可以拚出一具完整的屍體,那屍體就沒有缺損了嗎?所有的屍塊能拚成一具完整的屍體,至多隻能證明——能拚成一具擁有‘一顆腦袋,一段胸部,一段腹部,一雙大腿,一雙小腿,兩隻腳,兩條手臂,一對手掌,以及腦袋上的五官、毛發,十根手指,十根腳趾,和所有內髒’的屍體罷了。但如果本案中的死者,擁有11根手指呢?”
“11……”胖胖的馮亮吃驚得張著嘴的樣子,甚是可愛。
“嗯,死者的兩隻手中,有一隻是六指。某日,他結識了一位世界頂級的紋身師。當時,紋身師喝了點酒,正創造yu望爆發,無奈卻一時間無法找到願意給他紋身的人。這時,他看著死者的那隻六指,詢問是不是願意讓他在這六指上,紋上圖案。我想,紋身師當時一定是給了死者一點錢,死者也就欣然同意了。於是,他的第六根手指上,擁有了價值連城的紋身圖案。如今,或許是這名紋身師已經亡故。他生前的作品,更是變得奇貨可居。而在凶手行凶之前,作為紋身愛好者的他發現了這位老乞丐身上,帶著頂級紋身。他頓時起了歹念,買了把砍刀,在某個深夜,把這位老乞丐砍死了。在砍死了老乞丐之後,凶手迅速將他那帶有紋身的‘六指’割了下來。”
許靜怡停下來,看著他們一個個都被驚到的樣子,內斂地笑了一下,接著說道:
“但凶手很快發現了一個問題。如果說單純隻是切割下了他所需要的‘六指’。那警方很快便會把目標鎖定為一個——出售手指的人。畢竟,‘六指’本身對他是沒有意義的,他需要的,是出售‘六指’得到的金錢。為了叫警方確信發現的屍體是完整的,所以,他分割了屍體。當警方把所有的屍塊拚起來,發現得到了一具‘完整’的屍體後,恰恰就掩蓋了死者屍體的不完整性。從而,也掩藏了凶手的殺人分屍動機,方便他安穩地出售那根帶有頂級紋身的‘六指’。如果站在凶手的立場來思考這個問題,也就明白了他分屍的理由——為了掩藏。”
她微笑道:“這樣就是我說《解體之源》中那份講義有個大漏洞的原因。它並不適用於擁有‘特殊身體’的人。”
很長一段時間,四位討論這起案子的人都沒有再說話。在王傑的《一場遊戲一場夢》的伴奏下,隻有天闊一如既往的聒噪:“喂,我們一會兒去哪裏吃晚飯啊?不如去巴貝拉吧,我喜歡吃裏麵的藏紅花蘑菇燴飯。喂,喂,你們說話啊……”
(解體之源,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