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真實之惡(1 / 1)

孫悟空一個斤鬥可以翻過十萬八千裏,火眼金睛能識破一切妖魔鬼怪,可謂具有至察之能事,本事何其了得。但也得服一個見了變身的妖怪也要阿彌陀佛的唐僧的管束,唐僧手無縛雞之力,隻是懂得慈悲為懷,懂得菩薩的話是要絕對遵從的。他何以能夠管束孫悟空,隻因為菩薩密授了緊箍咒而已。孫悟空不怕玉帝,倒怕了唐僧,這就是縣官不如現管。反過來看,孫悟空為什麼老被唐僧念了緊箍咒,還時不時地被趕回花果山去,都是因為眼神太好惹得禍。大家都沒看出妖怪的底細來,你倒看出來了,還說出來了,還要除惡務盡,豈不是等於在說師傅是草包嘛。

我不是孫悟空,隻是猴年出生多少有點猴性。我也做不了孫悟空,我隻是安徒生童話《皇帝的新裝》中的那個一語道破天機的未諳世事的幼稚小孩。當眾人都怕被人看作愚蠢的人而齊聲稱讚皇帝本來就不存在的新衣時,而大聲喊出:我看見皇帝的“雀雀”了!

因為再至高無上的皇帝的“雀雀”不會和普通人兩個樣,不會更美,也不會更醜。穿了衣服看不見,不穿衣服就會被看見。這就是事實,斧削刀刻的事實,這就是事物客觀的真實性。有許多時候,我們都怕顯現出自己的幼稚,而故作高深,所以說,有時知識越多,常識越多,並沒有給我們增長一些敢於置疑和挑戰的勇氣,文明在我們的身上有時隻是教會我們懂得如何去掩藏心理的弱勢,成了冠冕堂皇的遮羞的麵具。我們有時都沉浸於“皇帝的新裝”的環境中,群體無意識地生存著,有限度地極其穩妥地表達著自我,維護著自我的人性光環。

我敢說,在對某些根本性的認識上,有時,群體無意識地落入一種盲從,我們隻滿足於為大師的理論和對權威尋求科普式的解釋和演繹。但極少有人去置疑。既使有些基礎性理論和假設都錯了,都存在顯著的缺陷,但我們習慣於遵從權威,這讓我們鮮有特立獨行的品格,更少了獨創的勇氣。就像人們在權力麵前有時群體無意識地加以維護一樣。既使明知不妥,但不會說出來,或者頭腦中根本就沒有置疑的腦細胞。所以,沒有置疑,就沒有否定,沒有否定,也就沒有新的創見,沒有新的創見,也就不會有重大的實質性的前進。即使這些舊理論指導的實踐已經很變形了,但我們習慣於去修補和全力維護,卻不願也不敢從根上找原因,去從根本上變革,好像祖傳的東西都會是好的,懷疑祖宗的話就是“大不敬”。

其實,在很多問題上,我們害怕成為愚笨的人,而不願去置疑和承認真相,隻有小孩子的單純,才能做到。因為小孩子身上社會性的異化要小得多,而自然天性占了上風,小孩子在簡單的事物麵前更相信感官的真實。

所以小孩子往往會讓大人在社交場合丟麵子。小女孩對外人說,她爸爸是個大色鬼,在床上對她媽媽說怎樣怎樣的稚氣話,雖是大實話,卻會讓人尷尬。小孩子說這樣的真話往往會挨打。在社會上有時說真話,也是會“挨打”的,生活的真實從來都不回避醜惡和粗鄙,好像與空靈的藝術存在天生的隔閡。

在高度異化的環境中,我知道說真話,說實話,許多時候不討人喜歡,往往都是要付出代價的。但說假話,說奉承話,往往會討人喜歡,人們說“女為悅己者容”,其實,細究起來,這種“女人病”傳染性極強,早己不獨為“婦科病”了,要更正為“人為悅己者容”了。盡管說假話、空話、套話、昧良心的話,有諸多好處。我卻做不了,生來舌頭轉不了那多彎。看來是先天生理缺陷。平時,因為這,我愛自嘲為心理素質不良,倒還沒有弄清真實的“病因”嚴重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