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潮起潮落浪打浪(3 / 3)

丁家茵這樣地詰問之言,引伸之說,叫葉芹耳聞得自然聚精會神起來,瞪著眼,直望著家茵姐,就要知道她究竟講出何等的事來。

然丁家茵搖著頭,啟口竟是這麼說:

“這事,叫我今天來講,還真覺是匪夷所思的呢!一個女兒都十二歲了,家庭還十分健全的人,竟然還能以,空有的未婚夫身份與你有多年的同居階段!而你為了心裏的愛,把所有,甚至是母親的最後積蓄都給了他,最後落到,把自己病成這個樣子的地步了,他卻連看都還不能來看你一次!事到如今,你自己是否醒悟到,你這個人也真誠得實在太愚昧?善良得非常之可悲?而且哀傷得極其的可憐?!”

丁家茵談的情況,葉芹已是知悉的,但此刻,這樣聲色俱厲地一句句,且語重千鈞,當頭棒喝的話,仍叫葉芹心頭極其震撼,更似是一枚尖針直刺到心靈的深處,使她下意識地不覺手按在胸上,好像要緊捏住在涅涅流出血來的“傷口”。而在丁家茵,不是由氣絕恨極湧上心頭,怎麼會如此地言來?並且,深感到——若顧忌她病重,隻是一味溫情脈脈地卻是無用地規勸,能救她麼?而非要由震驚而成的震懾,才能使她真切地由驚醒而至痛悔起來,於是才可切切實實地徹底拋棄幻想,也才能最後倒確是救了她。

在一家廣告公司總經理的辦公室裏,朱思曾麵對一位剛捧著一疊文本進來的小姐在瘋狂地憤恨斥責,竭力的惡聲怒罵:

“你媽的,你是個賤女人是吧?!你不是人養的是嗎?!你把我的私事悄悄地講給這個聽,傳給那個聽,她們又去變本加厲的胡說八道,現在,不但弄得整個公司都知道了,而且連我家那個打翻了醋缸的女人也發起瘋來了,搞得鄰居,居委會都來勸我,你叫我再怎麼做人啊!!你,你對我究竟按的是什麼心啊?!我什麼時候虧待過你啦?!!你說!你說!你說呀!!好,你要我好看,我也饒不了你這個賤貨!!”顯然,這般氣勢洶洶的怒吼,還遠不足以平息朱思曾心裏的憎惡,又見,似乎已忍無可忍的他,一下子張狂得完全失去了理智,伸手奪過這位小姐手捧著的一疊文件,報表與文翰,就朝她的臉麵,咬牙切齒地狠命砸了上去。立刻,厚疊的頁麵散亂地飛起,落下時旋舞在他們的周圍,地板上也就滿是紙張,且被扭打時踐踏得一塌糊塗。此時的朱思曾,不知哪來已是難以解除的刻骨之恨,竟然還伸手緊緊抓住這位小姐的頭發,咬著牙,拚了命的連連朝牆上猛撞,使發出了咚咚咚的響聲。然而如此,他還不能製怒,仍不可擺休,接著,還伸出手掌,在她的臉麵上不停地不停地抽打猛摑,當被一記拖拉,姑娘被掀翻在地,怕得大哭且高喊救命時,朱思曾還雙拳舉過頭頂地,不顧一切地用皮鞋尖去踢她的胸前,或踏她的後背,甚至還抬眼四處尋找棍棒,哪怕有一把尖刀他也會憤然舉起,歇斯底裏得簡直就是一頭,因受傷而極度激怒了的猛獸,在狂吼嘶叫!在盡情咆哮!在逼人於死地而不足惜!

這樣大的打擊聲響,以及極力地呼叫救命,自然震驚了公司裏的許多人,於是,一下子都破例地湧進辦公室來看個究竟。

當有人扶起被打倒在地的姑娘,眾人皆見她,青紫的臉麵上流著兩行殷紅的鼻血,於是,許多人怒從心頭起,但也有不少人深感到困惑——多年來,他們印象中的朱總經理,平時總是沉默寡言的。就是高興時,也隻是淡然一笑,生氣時,則更是一付冷如冰霜的樣子,而且,他不想讓人知道的事,總能掩飾得很巧妙的,最多,叫人琢磨不透罷了,可是今天卻是怎麼了?!他竟然,連掩飾一下都不願地盡情暴露了這樣的一付人麵什麼心的呢?!……。

當丁家茵不想再講此事,或是略作沉思時,葉芹卻是焦急得,睜大了眼,緊望著丁家茵,忍不住的馬上就追問:“那,這件事又怎麼樣了呢?”

“聽我表嫂講,為解決這件事,當時鬧到了派出所。”丁家茵頓了頓繼續說,“在用法律解決還是調解解決的問題上,最後經勸說,還是以朱思曾的道歉和賠償方式調解解決的。但,因為這件事,畢竟給上上下下留下了難以改變的惡劣印象,大家對他也完全沒有了信服,再加上近來經營也確實很差,要維持下去很是艱難,他說幹脆把公司關閉算了。葉芹,我還要必須告訴你的是……。”

加重語意的話說至此,丁家茵是真不忍心再刺激麵前的重病人了,但要她放得下,背負著的比病體還沉重得多的精神的十字架,就是有一時的痛苦也是值得的,於是,丁家茵才咬一咬牙說:“他為了不再與他老婆在家爭吵不休,最近有人看到,他又與一個看來比你年齡稍大點,但有點錢的女人,暗地裏同居在一起了……。”丁家茵突見葉芹低下頭去,一定是跌入深心的沮傷裏,因而是不願再講繼續刺傷她心的話了。

想到自己在等待有人的良心與良知,而乞求能得到靈魂複活的他,不久前還以偽造的離婚證騙自己拍了結婚照,怎麼又去與別的有點錢的女人同居,這樣的人,我還要抱希望?!家茵姐講我,真誠得實在太愚昧!善良得非常之可悲的話還不入木三分?!難道我真還要糊塗至死?!我……。

“家茵姐,我明白,窮盡了我全身心的情思與心血的他,原也是子係中山狼,得意便猖狂的人,我……,我……,我怎麼可以……,我感到我的命運,怎麼也……。”葉芹望著丁家茵,含淚說這樣痛徹心肺之言時,是悲切得話不成句的了。

“你能夠明白,能夠放下精神的十字架就可以了,現在最最要緊的是,治好病就比什麼都重要。至於他這個人,孔子說過這樣的話‘一個人的生存是由於正直,而不正直的人也能生存,那隻是他們僥幸地避免了災禍。’但我倒認為,辯證法的法律是——誰也逃脫不了,對他所犯的惡孽和狠毒早晚必將會產生的懲罰!但涅赫柳多夫所求的複活,使他避免了災禍的來臨吧。”

丁家茵的話,使葉芹再次低下頭去,大概這是她想深思一下其中的感受。

當她們倆一起沉默時,忽聽到哪兒來的一陣的鋼琴聲。這裏怎麼會有人彈鋼琴的呢?而且很流暢,丁家茵就叫過服務員問,才知在樓上有一個鋼琴授課班,如果有興趣是可以去看看的。

葉芹表示,自己已經有較長時間沒摸過鋼琴了,於是,丁家茵即與她一起上樓來。

一踏上樓麵便見,很寬敞且地板反著光亮的大廳一邊,有個八歲左右的女孩在練琴。葉芹與丁家茵走到女孩麵前,默默聽她在彈著編號為718的車爾尼鋼琴練習曲。忽然不知是小女孩的老師還是母親,在叫那個小姑娘有什麼事需要過去一下,小姑娘離開後,丁家茵示意葉芹去彈一首樂曲,於是心情與癮念促使他坐上了琴櫈。立刻,旋律輕柔,舒緩如訴的托塞裏《小夜曲》流淌在整個的大廳裏。以至那位老師或是母親,與小姑娘回來後也願站在一邊不想讓這琴聲停息。

聽著這首,表現失戀者對向往的,心之愛的懷感與哀傷的樂曲,丁家茵在深切感受著葉芹——對人已心死,情卻難舍的表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