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生當有識作人傑(3 / 3)

近來,對女兒何霽蓮的離家出走,何以然是在日日夜夜的深心焦慮、難抑憂愁、更是急切地擔心和痛苦的思念中,寢不安,食無味中度過的,因而頭髪分明又白了許多,並且更顯蒼老了。今夜也已是深夜時分了,他依然默默地,卻是心情極其沉痛地坐在客廳裏。他麵對著掛在牆上兩幅一模一樣,也似雙胞胎的《月光下的並蒂蓮》,還在呆呆地長望著。這種事情的發生與發展,是他怎麼也料不到的,難道都是偶然的嗎?還是有其必然之所在的呢?何以然在這般的思考著。

現在才完全清楚許多的細節——

假的一幅,是霽蓮偷拿出去請人估價時,被巫沼葦等人暗底複製並被調換後,她也搞不清楚真假間再悄悄拿回來掛在牆上的。真的一幅,是雨蓮知道,怎麼依據腹背紙與綾布的差別來鑒定真假後,前不久,在一家酒家,從巫沼葦與江海嶺那裏收回來的。那天,雨蓮在把真畫交給自己的同時,也將沙力告訴她的,關於江海嶺和巫沼葦針對自己,針對霽蓮,針對雨蓮,以這幅畫所設下的種種陰謀陷阱全盤訴說於自己聽了,現在,該問自己的是:霽蓮已被人陷害還遭趕出家門的結果,而對雨蓮的陷害,由於才剛開始而沒形成惡果,如果有了,我會怎麼對待她?也將她趕出家門?!那麼,自己總算是還沒有機會進入到也被暗算的過程裏去,如果也有了,不得不作出選擇的最後的苦果,我會一樣地懲罰自己的嗎?還是在作番解釋中要求女兒應該來原諒我,就輕輕鬆鬆的過去了?!甚至於可以連解釋都不想做!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我對霽蓮所發的這種狂怒算什麼?!是否公平?!是否講理?!是否對得起?!尤其是,使她對思想問題的認識是否有利?!啊!我竟然是多麼的猥瑣!如此的卑劣!糊塗!還自私得自以為是!霽蓮啊,我的女兒哦,你在哪裏啊?你就回來吧,爸爸可以向你真心地認錯,向你誠懇地道歉,爸爸現在是多麼的後悔!多麼的想你!爸爸在等你!爸爸在求你回來了哦!你知道不?!你知道不?!!

呆望著牆上的畫的何以然,眼眶裏滾動著淚水,在十分痛苦且極其悲傷中自責著自己,並深切地呼喚著女兒,盼望她能馬上回家來就好了,他也在激切希望,與自己一樣在痛苦中煎熬著的家茵,能夠由此可得到解脫。

忽然,聽到門外有了腳步聲,何以然立刻起身,跨步去拉開房門,立見雨蓮攙扶著家茵已經到了門前。

“快,快把媽媽扶入房間裏去睡下吧。”何以然趕緊這麼囑咐女兒。何雨蓮也即把媽媽直攙扶到她自己的臥室裏。幫脫下穿得厚厚實實的軟帽,圍巾和大衣,再倒杯熱茶讓媽媽喝下,並很快的鋪被使媽媽能安睡下。

走出媽媽的臥室,輕輕地關上門後,何雨蓮拖過一隻椅子,坐在父親的身邊。

“急診醫生怎麼講?”何以然問。

“盧醫生說,前幾天看是有疾在肌膚,今天說是已入腸胃了,必須要注意了,不可再這樣快的發展下去了。可是目前怎麼辦呢?!”何雨蓮輕聲地,但顯然是由焦急而生擔憂且又無奈地說道。

此後,父女倆一時都沉悶起來不出聲了,一定是都心煩意亂得不禁涕泣而不知所雲了。隻聽到牆上的鍾,卻在發出嘀嗒嘀嗒的清脆走步聲。

當何雨蓮彎下身,用手指梳理一下自己長長的亂髪,再仰身將長髪往腦後一甩,同時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時,何以然望著女兒的一臉倦容,心痛地即說,“這幾天裏你也一直累得很,去睡覺去吧。”

“你們倆,”何雨蓮卻看著父親難過地說道,“連續幾天,心情既焦急又憂慮,而且痛苦得不能好好吃一頓飯,不能好好睡一覺的,也都不顧深夜裏凍著地等待著,怎麼會不生病呢!古醫書上就有‘風寒傷形,憂恐忿怒傷氣,氣傷髒乃病髒。’還說,‘百病生於氣,怒則氣上,悲則氣消,寒則氣收,驚則氣亂,思則氣結’各種病的發生都是由風雨寒暑,清濕喜怒等內外因素所致。古詩也有‘長相思,催心肝’之說,所以再這麼下去……。”再這麼下去會怎麼樣,何雨蓮沒說,她也不願說。

“唉——,”過了好一會,何以然深長地大歎一口氣,指著麵前的兩幅《月光下的並蒂蓮》對女兒何雨蓮作著這一番的表示——

你爺爺畫這幅畫,為畫這樣的題名,尤其是他的題記,都是為了生動而且深刻地表達,要求我們的家,尤其是你們姐妹倆,都能夠成為愛國家勝過愛金錢、人品至上勝過金錢至上、崇敬人格勝過崇敬金錢的人,可是,霽蓮為什麼偏偏就與你不一樣,她完全辜負了爺爺對她的期望,叫我非常的痛心。

是的,爺爺是期望我們姐妹倆,要時時處處深解人的一生,應在於追求純樸、追求高尚、追求光明的品性意識,然而,霽蓮她所認定的人生追求,是能一夜暴富,是可窮奢極欲。記得她有一次對我說過,現在的時代,是爹親娘親不及錢財最親的時代。我跟她說理,她反嘰是我還不懂事。總之她堅信的是,冠冕堂皇的道理是極其空洞的,而富麗堂皇的享受卻是最充實的。就是做高尚人的靈魂已經死了,但活在最富有的享受之中,倒確是很實實在在的事。這是她一生的向往,立誌,及終極目標!!其實,霽蓮這樣的人生價值觀也不是極個別的,不是還有江海嶺、馮登科,巫沼葦,還有其他的人,也都是這樣堅信著的麼!

聽著女兒的這些話,何以然不禁又深長地歎了口氣,認為:我們今天的時代是民族複興的時代,這是孫中山在辛亥革命的前後就喊出的口號。這個民族理想,好不容易直到今天,才算有了真正可實現的時機。然而,民族複興事業的最終成功,需要人民的創造和奮鬥,那麼現在的人民又是怎樣的人民呢?靠何霽蓮這樣的人生觀能創造?能奮鬥嗎?我又該怎麼來理解他們呢?

“爸爸,戴三百塊的錶和三百萬的錶,時間是一樣的;喝三十塊的酒和三千塊的酒,嘔吐是一樣的;住三十平米的房和三百平米的房,孤獨是一樣的。爸爸,既然是一樣的,那麼他們那些人,為什麼還要追求窮奢極欲呢?”忽然,雨蓮這樣問何以然,問得何以然瞧著女兒不知一時如何作答才好。

“那是他們不能理解到實與虛的內涵問題。”何雨蓮是自問自答:“一樣的時間,一樣的嘔吐,一樣的孤獨,是指實在的生活狀態。以為奢侈地,窮奢極欲地度日,是具有了生活的全部或是最高價值而無視實在的生活方麵,是出於一種生活虛象。這種生活虛象的產生,是由於不能理解到物質與精神的價值,並不總是存在著等量性與統一性。因此,當霽蓮堅信冠冕堂皇的道理是極其空洞的,而富麗堂皇的享受才是最充實的時候,是她把這個實與虛的價值感受,偏麵地,短視地,或是顛倒地理解了。要證明這一點,能夠傳承千百年的隻有思想與文化,例如,孔子,唐詩,與資治通鑒等數不勝數,哪見有萬貫家產可傳承千百年的?!若要舉例有,哪有一例可舉,就是曆史與現實的證明。可是霽蓮她們是,今日有酒今日醉的醉生夢死者,因而,她們是不可能這麼地思考這個究竟誰實誰虛的問題的。”

何雨蓮是如此來解說與父親聽,我又該怎麼來理解他們的提問。

忽聞,一聲響亮的鍾聲,是牆上的鍾在作剛入醜刻的報時。

“現在,最難的是,怎麼使他們認識到,他們是在把自己的偏見與錯解當作正確人生的思考與合乎時宜的理解。難道非要等發生重大,甚至於是災難性的後果之後再來談應該與不該的這番道理嗎?那……。”

盡管時間已是深夜一點,盡管父女倆都已實在倦怠,盡管今夜是等不來他們由衷的期待,然而,他們不願睡,還是在煎熬中堅守著,祈願能出現令人欣喜的希望。